第六章，寄寓凌风

　　“娘，起来喝点粥吧，孩儿给您煮好了。”只见一双粗壮黝黑的手，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在一位白发老奶奶的床榻前。

　　“不喝不喝，又是这么清淡的，洪儿，娘实在没有胃口，你喝了吧。”老人喝了两口，就推给了儿子。儿子叹了声气，只好先将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娘，庄稼没个收成，今年旱灾严重，官府又加重了锐收，剩下的钱都给交了，所以盐就没的钱买了。”

　　“洪儿，你不是和黄家村的黄巢熟吗？去向他拿点盐吧，这人呀许久没吃盐就一点力气都没有，娘这身病就是没吃盐造成的。”老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他去年就上京考试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回来了，刚回来不久，娘有听说了。”老人。

　　“盖洪，盖洪！”儿子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赶忙出去一看，嘿！是好兄弟孟楷，他弯弓搭箭，手里提着一只大雁。

　　“走，兄弟！今天打到一只大雁，这不，黄巢兄回来了都没去看他呢，正好咋们兄弟一起喝几杯！”孟楷这就要拉起盖洪。盖洪也甚是高兴，向里屋的母亲通知了一声就一块往好兄弟黄巢家去了。

　　这夜，清凉如水，月明星稀，偶尔有流星划过。一大块草地上生起了一堆篝火，西边的风碜人心脾。

　　“快来兄弟，雁烤熟了！”孟楷拿起小刀，干脆利落地切出了雁翅给黄巢，雁腿给盖洪，然后自己切个雁脖子啃起来。

　　“可惜呀，这酒有了，肉也有了，就是这肉太淡了！”盖洪不禁又说到自己现在的境况来。

　　“咳，如今食盐难弄，将就这么吃吧！再说了，有酒有肉生活多么不错了！”说完，孟楷端起酒坛就轮着每人一口地喝起来。

　　“巢兄，为什么不说句话呀？一直闷闷不乐的，兄弟们看着怪难受的。”盖洪说道。

　　“是呀兄弟，我知道你这次是第三次落榜了，没事，不要气馁，以你的才华肯定行！”孟楷递给黄巢酒，让他边喝边听。

　　“都说我有才华，可是为什么我就屡试不第呢？赵璋兄弟都已经通过了，如今他就留任在京都铨选，等待入仕为官呢！”黄巢说。

　　“人和人毕竟不一样嘛，就那邻村的杨希古，他不也是落榜三次，第四次就成了嘛。他这小子的才华都不如你，你还怕什么，一定会比他高中的！”孟楷劝说道。

　　“不是我灰心，只是如今世道不好，我家族世代贩盐，日子也过得充裕，但是如今贩盐却成了重罪死罪的事，我家族之人，哪个不是冒着杀头之罪干这行！原本指望我能科举进士，从而改变家族命运，可是天公就是不作美呀！”黄巢语重心长地说完，接着又是一大口吃酒。

　　盖洪夺过酒坛，一咕隆地喝着。

　　“不是我说，巢兄文武双全，若是有这个胆量带着咋们兄弟起事，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盖洪斩钉截铁，语气非常中肯。

　　“是呀兄弟，我这身武艺也愁没个用处，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隐居打猎度日。如今大旱大灾，皇帝昏庸，不仅不管我们百姓死活，还苛捐杂锐。盖洪老父亲是怎么死的，就是因为抗锐被官兵毒打致死的。就说你，巢兄！”

　　孟楷拍了拍黄巢肩膀，从盖洪手里夺过酒坛，喝了一大口，然后继续说道:“就说你，你家族现在状况怎样？贩盐买卖行不行得通？前几年李茺一家也走私盐被判了死罪，还有那曹甫一家，甚至你的伯父不也是被抓判死了？”

　　“再说了，兄弟你看看我们这些百姓，吃盐的日子就不用说了，就连一顿饱饭都困难。到处饿死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当了二十年农夫，也不渴望什么荣华富贵，但是我渴望这人间能有个正道不是！”盖洪夺过孟楷手中酒坛正准备喝上，黄巢赶上夺了回来酒坛，呷了一大口酒。

　　“兄弟们的心我能理解，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只是现在有些事情没处理好，如今将近三十还未成家立业，谁会想着去冒这诛灭九族的事呢！”说完，大家趁兴吃喝起来，这个夜，显得很平静。

　　“大人，这是我黄氏家族资料，望大人高抬贵手，提名我儿黄巢上京科举，这是一百两金子作为孝敬大人。”

　　黄巢父亲黄宗旦来到曹州幕府中，向幕府陶平鞠躬行礼。

　　陶平看了一眼资料，让黄宗旦入座看茶。

　　“你们是盐商世家，虽说大唐允许商人科举，但是朝廷抑商从政你是清楚的吧！”陶平冷眼一问。

　　“是的大人，但是我也不惜一试。”黄宗旦沉着回答。

　　“我怀疑你们是非法武装的私盐帮派，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陶平盯着黄宗旦的眼睛。

　　“大人，我们是合法的盐商，这些都是祖上积攒的钱财，我们收购的是官盐买卖，大人不信可以写信问问当年的赵安大人，请大人明查！”黄宗旦起身抱拳，语气十分肯定。

　　陶平哈哈一笑，让黄宗旦坐下。

　　“我知道你与赵安的交情，听说你儿子黄巢名声不好，是个风流情种，你怎么看待你儿子呢？”陶平有意讥讽黄宗旦地说。

　　“大人，那是我儿当年年少无知干下的蠢事，多谢大人海涵不予追究。但是我儿年少便有才，曾为举人，是我家族中唯一有文墨的年轻人，我也不想埋没了他的人才！想必大人也是爱才惜才的好官，如若我儿高中，一定重重回报大人恩情。”黄宗旦说。

　　“你儿子已经三次落第，你儿子的同窗要好赵璋都能进士及第了，你会怎么想？”陶平更加刁钻地问黄宗旦。

　　“大人如若保举，我儿此次一定能中，我愿意为他担保，做一切担保！”黄宗旦说。

　　“好了好了，我也不必要再为难你，听说你儿子还精通马术、箭术和击剑，如此看来也着实让我钦佩，到时如若不成，就留在本府为本官效力如何？”陶平说。

　　“恭敬不如从命！”黄宗旦也只好答应了陶平的要求。

　　做父亲的，总是为了儿子付出太多，但是这种心血恐怕当儿子的却难以理解。想必黄巢就是这样，本以为自傲的才情，却屡次不第，有时黄巢也在想，是不是家族从商身份低微所致。黄巢更不明白父亲，因为世代贩盐，不知累积了多少财产，生活富裕，就算地位卑微，但总比许许多多的人家要好上千万倍。或许更矛盾的心理是，黄巢明白这行业的危险性，世代人都是提着脑袋办事，所以黄巢也很希望通过科举做官，将整个家族的命运改变，可惜黄巢的这种抱负就是再努力也无法达成。

　　黄巢第四次科举同样的以失败告终，然后黄巢进入了陶平府中效力。当然，这也是迫于无奈，但是幸运的是陶平很赏识自己的武艺，陶平就是黄巢的伯乐，陶平识得黄巢这匹千里马，于是陶平将自己心爱的女儿许配给黄巢，这让黄巢落第沮丧的心又重新拾回了当年的豪情。

　　陶平的女儿陶莲是个知书达理，非常贤惠的女子，她从小就听闻黄巢的才情和善武英俊的外表，可以说是由衷的爱慕黄巢。黄巢呢，对陶莲也不敢粗心，总是无微不至的关爱呵护着，平时忙完事务就会选择和陶莲一起，两人的恩爱之情，也日渐到了谈婚论嫁。

　　“我希望你可以尝试一下武举，毕竟从文已经走不通了，我看得出来你的武艺很精湛，连我父亲都很认可你。”陶莲躺在黄巢心怀，看这小桥流水，彩蝶纷飞。

　　“你放心，我一定会当个状元郎回来迎娶你的，如若不是，我就永远不会回来了！”黄巢信誓旦旦地说。

　　“别这么说，就算你不是状元郎我也会嫁给你的。”陶莲娇柔地说。

　　“那我要不是状元郎，你不嫌弃我的地位低微吗？到时候你父亲都不会接受我这个盐贩子了。”黄巢轻抚陶莲的额头。

　　“我父亲要是不接受你怎么把我许配给你呢，傻瓜！其实我父亲早就知道了你们的家世，要不是我父亲的帮忙，你们的买卖也就没有这么通顺了。”陶莲说。

　　“那看来得多谢你的父亲了！”黄巢说。

　　“那怎么谢呢？”陶莲问。

　　黄巢深情地看着陶莲，陶莲闭上了眼睛，两人的亲吻羡煞旁人。

　　话又说回来，黄巢勤习剑法骑射，铆足了力气迎接着武举科考试的到来。

　　唐朝此时爆发了党项叛乱，朝廷更加需要能征惯战、英勇无畏的武状元。而时年武宗驾崩，新继位的宣宗想大有一番作为，于是整个武举科考试异常的隆重，来自四海英雄争相展现过硬的本事，黄巢在番的武举中展现出了卓越的剑击、马术、骑射等技艺被宣宗破格录取。黄巢也凭着英俊健美的外貌被宣宗的羽华公主相中，挑选为驸马爷。

　　破格录取、当选驸马，这让黄巢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荣耀，是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太刺激了！但是黄巢敢接受这份荣耀吗？面对着深爱的陶莲又怎么办？黄巢陷入无比的纠结当中。确实，如果从大局着想，这是改变家族命运的时刻；若从自身立场看，接受了公主就意味着背叛与陶莲的感情，用与皇帝沾亲得到的富贵荣耀来抛弃以往深爱的人，那是黄巢做不到的。不过，不用等黄巢想得那么多，来自宫廷里垂涎于羽华公主的势利贵族就已经把黄巢打压。他们给黄巢安上私盐贩的罪行，黄巢被官兵追捕，只好离开长安，逃回家中。

　　黄巢之事当然也震动了曹州，陶平器重黄巢，决心起事接应。不料陶平势力单薄，还没等到黄巢家族的支援就被官兵剿杀，陶平和女儿陶莲也就寻无踪迹了。

　　英雄难得美人归，失去陶莲的黄巢又该有怎样的心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