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一个普通的男生,长相普普通通,没有很多朋友。
现在我已经读大学了,回首过往,在我不算长的十八年人生道路上,曾爱过两个人。
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我的妈妈永远离开了我,至今了无音讯,我不知道缘由,只记得那天,一个晚上,她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是因为母亲手机通讯录里一个置顶的陌生男子。
我无人照顾,只能被父亲送往了乡下的爷爷奶奶家生活。记得那天晚上天很黑,没有星星和月亮,我坐在父亲的腿上,紧紧靠在他怀里,父亲好像哭了,因为我感觉后颈湿哒哒的一片。
到了老家,父亲一句话也没说,只塞给奶奶几百块钱,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在山头的路灯下,身影淡了,淡了,不见了。
我心里感到一股从所未有的惶恐,噙着泪冲他大喊着:“以后要来看我!”
声嘶力竭,以至他的身体似乎停顿了一下,但随即更加大步地离开了。
在老家的日子里却也不怎么无聊,有大黄狗和大花猫为伴。可以终日的在田野里奔走,还有几个腼腆的小伙伴经常陪我过家家、抓鱼虾。
明,是我认识的几个小伙伴中最大的,我五岁,他七岁。他很勇敢,会带我去捅蜂窝和抓野兔,会把辛苦掏来的果子一把塞在我的怀里。在面临家长的指责,他也常常会把全部的罪责一把揽在他的身上。
我曾在他午睡的时候,靠近地看过他。他的模样不算很好看,但很阳光开朗,身高也比我还高一个头,风撩起他稀疏的刘海,淡黄的皮肤很干净,很舒心。
我喜欢和明一起,日复一日,也渐渐淡忘了父亲和母亲的事。可明的母亲似乎并不喜欢我,她只要一看见我和明玩的时,就会把我一把推开,把明愤愤地拉回家去。
村里人似乎都讨厌我,他们会盯着我看好久好久,眼神阴沉。小店老板也在我去买盐的时候朝我吐口水,田里的农民看见都会冲我大喊大叫:“小扫把星”。小孩们见了我也躲得远远的,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我妈说了,你是灾星,你爹你娘!不能和你玩!”
那时候的我还小,不明白其中的含义,所以常常会去问我的奶奶。可我奶奶只会哭,一句话也不回答我,只是将我抱好久好久。
很多个夜晚,我都在想,真是我的缘故妈妈才离开的吗?爸爸也有几年都没来看我了,他也要和妈妈一样了吗?
明呢,比我高一个年级,因为我天生没有什么气力,身体瘦小,常常会被高年级的学生欺负。
而明身强体壮,他经常会把我护在他的身后。
我会给他作业抄,会把学校每天发的苹果也留给他。他也对我很好,可我们之间互相相处的瞬间,让我感到两者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喜欢?我不知道。
……
有一年,我十一,上六年级;明十二岁,要升初中了。
我悄悄地约明去山上玩,明从来不会避讳我,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
那是晚春的霞,山上的桃花都掉尽了,满地铺着,取而代之的是一树的绿叶,在夕阳下泛着黄晕。
“你怕过我吗?”
“我为什么要怕你?”
“他们都说我是不好的象征。”
“别听那群人瞎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
我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眼中涩涩的。他眺望着远方,风吹起他的T恤衫,露出他白皙而有光泽的肌肤。
我脸色微红,急忙将头转了过去,也和他一样盯着远方,两人之间突然无话可说了。
“我后天就要和我爸妈到县城去了,去上初中。”他突然将头转了过来,朝我说。
“是吗……”我鼻头一酸。
“没事,都说好了,做永远的兄弟!”他的手搭上了我的肩,笑着说道。
“那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我心中突然莫名的失落起来。
“会的,只要你能考上县中,我们还能在一起的。”他看我满脸怅惘,安慰我说道。
“好……”我没底气地应了一声。
“太晚了,我先回家啦~”他奔下了山坡,渐渐在夕阳的余晖下中不见了人影。
我的心突然开始疼了起来,像是有人无情地剥走了我心脏中的一部分似的,我已经感到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了,眼前逐渐模糊了。
胡琴响起,台下的人欢涌喧杂。四周锣鼓声如雷,粉霞艳光。
光怪陆离的台上,咿咿呀呀,女子步步生莲,扶着一男人。
突然一切都变了,模糊的个体搅在了一起,像一潭死水,逐渐暗淡无光起来。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明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响彻我的耳畔。
我醒了过来,躺在了家中的床上。
“咳咳……”我咳了起来,仍能感到心中一阵一阵地抽痛。
虚掩的门嘎吱一声开了,奶奶看着我,在原地愣了好几秒钟,然后扑了了过来,将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嘴里不停地嘀咕道。
“怎么了?”对于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我都已经统统地忘却了。
“你倒在山上,我和你爷爷找了你好久才把你找着啊。”奶奶说着说着,突然开始小声地啜泣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那天夜里,我彻夜难眠。我总是想起明今天说的“兄弟”二字。不知怎的,我一想到这两个字,心中就是莫名的失落和空洞。
我发现自己对于明,似乎不再是朋友的关系了,而是类似于,恋人?可细细想来,他也许只是把我当做兄弟来看吧。
“男人和男人,原来也有这样的感觉吗?”我带着这改变我今后一辈子的疑惑,睡去了。
清晨窗外的鸟雀声叫醒了我,我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一切如旧,**草地吃完了早饭,坐在了电视机旁。
我很久之前就看了哥哥演的电影《霸王别姬》。我也和哥哥一样,对身旁的男性,比如明,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喜欢?还是欣赏?我自己都说不上来。可我只知道,哥哥想做段小楼身边的“虞姬”,而我也想成为明身边的那个“虞姬”。
一生相随,生死无悔。
明要走了,他特地提前几分钟跑到我家里来和我告别,但我却躲在被子里默不作声,一句话也不敢和他说。
因为我这几天从电视上了解到,我和明之间产生的那种感觉,似乎是有逆万物纲常,天地不容的。
而且它还有一个颇为官方的名称:“同性恋。”
我产生的这种念头,似乎早已经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因为电视上很多人都是这么说的。
他还是走了,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这和我相伴近十年的乡野大地上,能够证明他来过的,只有他曾经送给我的那个手环,刻着两条鱼,在阳光底下,闪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