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世（五）

时间一天天过去，三年过去了。原本那个可爱的小丫头也已长大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邻国得知九公主样貌绝美而且并未娶亲，都有意愿想要与其和亲，将九公主娶过去。

　　魏季寻也有这样的想法但被太后拒绝了。这些年太后因为年纪的增长，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许是知道自己没几年活头了，余氏索性将魏如歌叫到身边天天陪着她，魏如歌也很乐意，天天事事不干的待在颐合宫里陪着太后。

　　吟酌抱着两本书刚刚下了学走在宫道上，碰见了刚从颐合宫出来的魏如歌很是新奇，忍不住打趣道：“这不是大忙人九公主吗？这是得空了？”

　　“夫子，你真的是……”魏如歌脸一红，瞪了他一眼：“夫子这是吃醋我不陪你？”

　　吟酌走到她身边垂下头看着她，声音低低的：“许久未见，我很想你。”

　　魏如歌脸红扑扑的左右看了看：“夫子你在这说这话不怕别人听墙角了？”

　　吟酌从书本里取出来一张书信递给她：“这是邻国的求亲书，算算看这已是今年的第几封了？”

　　魏如歌拉着吟酌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踮起脚尖抱住他：“夫子，你不用担心，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吟酌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发间。

　　是的，他们二人相爱了。

　　没有为什么，爱情这个东西就是这样的奇妙。他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对方就能读懂你内心深处那份不为人知的秘密。

　　二人正缠绵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魏如歌侍女浣碧的声音：“公主！公主您在哪儿啊？！”

　　“这儿呢！”魏如歌喊了一声，无奈的从吟酌怀里出来。

　　浣碧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有些埋怨的看着她：“公主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

　　“什么事？”吟酌皱了皱眉，对她的无礼有些不悦。

　　“太师。”浣碧跟吟酌行了个礼后道：“二殿下和六殿下今日回宫了，此时正在大殿里跟陛下议事。”浣碧顿了顿：“您也知道这些年二位殿下和陛下的关系一直都是水深火热的，现如今二殿下手下军队渐渐壮大，就怕有一日再来个……”

　　“我知道了。”魏如歌看了一眼吟酌，转身朝议事殿走去。

　　浣碧看吟酌也跟着去了有些惊讶：“太师这是……”

　　吟酌没有接话，跟在魏如歌身后进了议事殿。

　　魏如熙和魏如禹站在殿中央，身上竟铠甲未卸，腰间别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

　　魏季寻坐在王座上看着他们，脸上表情捉摸不透。

　　魏如禹看到魏如歌后脸上出现了微笑：“小九来了哈。”

　　魏如歌未搭话，走到跟前跟魏季寻行礼：“见过父皇。”

　　“小九，过来父皇这儿。”魏季寻朝她招了招手，微笑道。

　　魏如歌走过去，魏季寻握住她的手笑道：“过些日子应该就是你十七岁生辰了吧？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只要父皇在那天可以来陪我就好了。”魏如歌蹲在他身边抬起头看着他：“父皇你已经很久没有来陪我了。”

“好，过些日子吧。”魏季寻眼眶有些发红：“等父皇出宫祭祖回来后就得空了，那时候父皇定会好好陪你一起。”

　　魏季寻抬起头看着地下的兄弟二人：“你们回去吧，过些日子祭祖和朕一同去。”

　　“是。”魏如熙行礼后看了一眼魏如禹，二人一起离开了。

　　魏如歌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父皇我很担心……”

　　“没关系的。”魏季寻轻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你哥哥他们没有那个胆子。”忽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吟酌，魏季寻有些惊讶：“太师怎么会来？”

　　“回陛下话，臣忽闻二位殿下着兵甲面圣，因二位也是臣的学生，内心实在惶恐，正巧碰见九公主急匆匆前来面圣，就跟着一起来了。”吟酌笑眯眯的看着魏如歌：“现在看来，臣的担心是多余的了，九公主依然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魏季寻看着魏如歌笑道：“这还是太师教导有方，将我们小九教的如此出色。”

　　魏如歌脸一红，支吾道：“父皇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她急匆匆跑了魏季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太师啊，正好你在这儿，有些话朕也是憋在心里很久了。”

　　“陛下尽管开口，臣懂得分寸的。”吟酌看着他。

　　魏季寻看着他那平静的眼神许久后道：“裴临，去给太师拿一把椅子过来！”

　　门口侯着的裴临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端着一把椅子进来了：“太师请。”

　　“多谢裴公公。”吟酌微微点头，撩了一下衣摆坐了下来：“陛下请讲。”

　　“十七年前皇后自杀之事太师了解多少？”魏季寻看着他。

　　“只知消息，不知内情。”

　　魏季寻叹了口气，垂下头看着手腕处的那一串红玛瑙串子：“朕对皇后是真心喜欢的，但得知她是细作后真的也是震怒的。”

　　“现在想想看，当时确实也没有听过她的辩解就一味的认为自己是被骗了，那时候小九刚刚出生，朕竟狠下心将小九和她母亲分开送出宫去，将皇后打入冷宫了也从未去关心过她。”魏季寻哽咽了一下：“直到她死了朕才后悔，可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以，二殿下和六殿下是认为皇后娘娘之死和陛下您有关的是吗？”吟酌看着他：“可是陛下为何从不解释呢？”

　　“这一切也是朕咎由自取的，如果当时朕对皇后深信不疑，也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如果当时朕并未将皇后打入冷宫并对她不闻不问，也不会让那些妃嫔产生落井下石这样的心里和行为出来。逼死她的何止那些妃嫔，也有朕啊……”

　　吟酌静静地看着他：“陛下，臣以前也有一位深爱的人。和陛下一样，臣也是听信旁人的话才会对她失望不已，但在她死后臣才知道她其实是无辜的，可这一切又有何用呢？她已经死了不是吗？”见魏季寻看过来吟酌笑了一下：“故人已去，我们不应该继续好好的活下去吗？臣相信皇后娘娘也不希望陛下过得浑浑噩噩的、一直负罪前行。”

　　“太师……”魏季寻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所以陛下以后要好好的生活下去，珍惜身边人才是最好的。二位殿下都不是那种心存恶念的孩子，他们只是从小没有陛下的引导和关爱才会离陛下越来越远，现在关心不算晚的。”吟酌轻轻笑了一下：“陛下，臣告退了。”

　　魏季寻看着他离开后若有所思的坐在椅子上，裴临走了进来，魏季寻抬起头看着他：“这吟酌今年好像年近三十了吧，裴临，你有没有觉得，太师这些年好像从不见老啊。”

　　“是啊。”裴临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褶子叹了口气：“太师还是和当年一样年轻啊。”

　　“吩咐下去，三日后启程去太庙。”魏季寻想了一下：“如果老二和老六不愿去就不强求了。”

　　“是。”裴临退下去准备了，魏季寻站起身来离开议事殿，进入自己的寝宫里关上门，看着床铺墙上挂着的那一幅魏琳的画像：“琳儿，当年你应该是对朕失望透顶了吧，朕也已得到报应了。”他笑了笑：“你在那边一定要好好的，等朕过去了就给你……赔罪。”

　　吟酌走出大门便看见魏如歌靠在柱子上看着他：“你都和父皇聊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你父皇和你二位哥哥之间的矛盾有些深啊。”吟酌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你哥哥他们还是比较宠爱你的，有些话我觉得你应该多跟他们说一说。”

　　“你是觉得……”魏如歌将声音放轻：“我哥哥们要逼宫？”

　　吟酌叹了口气走下台阶：“三日后你父皇就要启程去太庙了，这宫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就只有太后娘娘了，如果你的二位哥哥也跟着陛下一起去了倒也不说什么了，就怕陛下心软将他们留下来。”

　　“我去跟父皇讲……”魏如歌准备扭头就跑被吟酌一把拉住：“等等，不要风风火火的。”吟酌不满的看着她：“这件事你不能这样告诉你父皇，不妥贴的明白吗？这样只会让你们兄妹之间产生间隙，得不偿失。”

　　“那怎么办呢？”魏如歌焦急的看着他：“难道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哥哥逼宫吗？这可是谋逆的大罪，是要被处死的！”

　　吟酌看着她，半晌后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九歌，你现在不小了，要明白你能做的事情其实是有限的，你不可能阻止一切事情的恶化，也不可能改写一段事情的结局。如果上天让你哥哥们逼宫，就算你这一次阻止了他们，那下一次呢？以后呢？你不生活了不嫁人了吗？”

　　“夫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魏如歌看着他：“难道你让我学着变成一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冷血动物吗？！魏如歌冷冷道：“我做不到。”说完扭头离开了。

　　吟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向了另一条路。

　　他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身边忽然渐渐浮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男人轻轻低下头道：“主上，此事我们该怎么办？要出手阻止吗？”

　　吟酌看着前方淡淡道：“不必。”

　　男人应了一声，身形渐渐消失。

　　吟酌看着前方，渐渐放慢了脚步。他回过头看向身后宏伟华丽的宫殿：“……也许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