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永远的蝴蝶

他垂头丧气地伏在牛背上，随着牛儿进了寺院。木鱼的梵音渐渐在他耳畔回响，昔日的智能依旧在这棵千年老树下静坐参禅。日已西沉，千年老树愈发苍翠浓郁，禅意四起。　　　　“智能大师，请问何谓红尘，何谓禅机？”他下牛向前作揖道。　　　　

“红尘往事拂袖去，苦悟修心谓禅机，正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禅机乃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矣。”智能双目微张，霎时似乎射出万道禅光，郑重其事道。　　　　

“我眼前红尘已去可心中‘红尘’仍如刺在铁臂上的梵文久久不能拂去，请问皈依佛门能否将其抛弃？”他抬头看了看枝繁叶茂的菩提，又转向智能道。　　　

　欲想遁入空门必须忘却红尘，你尘意未泯恐怕先需将其摒弃，至于遁入空门只要你除去红尘略加修行禅意自然会在心中涌起，否则恐怕望尘莫及。我看你意抬朦胧刚入成年，是因为尘事失落而加入佛门，这恐怕不行，你尚需振作精神鼓起勇气，先学会做人将尘事了却看破红尘到那时你自然知道是否要遁入空门了。俗话说‘身如澄澈水，心若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心已被尘事所惑，这不是向佛之道，拂去红尘，四大皆空进而修行方能成得正果。‘菩提本无性，悟着心自知。’”说完又继续诵佛参禅。　　　　“多谢大师指点。”他又抬头望了望这生机盎然的菩提老树，微风拂动，枝叶莎莎响起，似乎明白了什么，骑着牛儿往回走去。　　　　

刚出院门，心中的蝴蝶又浮现在眼前，时而如流星在前方划下一道闪亮的弧线，时而如黄莺停在前方的柳枝上唱歌，时而又在他身旁扇动白色的翅膀------。“可怜的蝴蝶，你何时能真正出现在我面前。”他站在高高的土丘上面对一望无垠的绿绿的稻田，不禁怅然若失，“是啊，红尘未泯。难入空门。”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天空笼罩着浓厚的黑云，将微亮的上空染得漆黑，霎时雷声隆隆，震彻云霄，大雨如注肆意浇向大地，似乎上天已知他们的离情别意，也帮着控诉他们命运的不公，但天意终归天意，现实毕竟是现实，他不是神，既不能像杨二郎那样变只蝴蝶飞到她身边，又不能像孙悟空那样化作一缕轻烟永远环绕在她面前，他只是凡人，只能做凡人力所能及的事，他现在非常悔恨，为什么自己不是仙而是人------，那一夜他又来到河边，靠在枝叶稠密的榕树下想了很多，待天亮，榕树依然，河水依然。　　　　

带着朦胧的睡意恍恍惚惚沿着河岸追寻那已逝的童年。不知不觉便进入城内，城内依然人声鼎沸，楼船画舫时时沿河心盘桓，歌舞箫声依旧在城上空飘荡，他来到芳芳的家门前，仆人告知芳芳已被送入皇宫。是啊，偌大的家院已逝往日的嬉笑，整个庭院空寂无声。他如失去航向的大船随着滚滚的人流任意游荡在城中各个“口岸”。不知不觉一个巨大的铜像迎着清晨的曙光映入他眼帘，或许是因经一夜暴风雨清洗的缘故吧，铜像在朝阳的照射下散发出道道金光，他仿佛看到一位神仙下凡在他面前。　　　　

“这不是受万人敬仰的孔夫子吗？”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暗自思忖道。　　　　

只见孔子仪态端庄，举止风雅，双目微张显得和蔼可亲；双脚微闭，双手微合，双手略傍胸间，似乎有广纳学子爱才若渴的愿望。　　　　

他愣住了，呆呆的立在这位古圣先贤面前一种肃然起敬的心情蠢蠢欲动，他感到这里非常庄严而肃穆，神圣而伟大，仿佛看到孔老先生向他伸出循循善诱之手，正向他娓娓道出做人治学之道，孔先生仿佛要把他那满腹经纶毫无保留的广泛教传。　　　　

龙龙默默的望着这位圣人，太阳越升越高圣人身上的光芒更加闪亮，老先生好像是在一千多年前一样在开导他说：“世上何为珍贵，德才也，从何而来，学之然后得也，德才兼备然后君子也，君子者，淑女之所好也，故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按书所学。悟之所得，欲得者自来也，汝为红尘所惑教汝向学，学之所成。惑自解也。”　　　　

他感到一个闪亮的光环在他头上盘旋，他似乎应该明白了什么。　　　　

第二天，他便进了学堂，踏上求学之路，面窗苦读，临床书写，当疲惫不堪的时候，他便呆呆的望着书桌前的木船，仿佛看见他和芳芳站在那高高的船头上迎着温柔的海风，自由畅游在广阔美丽的蔚蓝色的海面上------。立刻学着贤人悬梁的样子，将拴在书房上空的悬绳系在头发上；当困倦难耐的时候孔老先生便庄重的出现在他面前，神采奕奕，鹤发童颜，好像在说：‘信念好比黄山松，咬定青山始至终。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他心中便欲火四起，立即仿着苏秦刺骨的样子也拿起锥子向腿上刺去；当心情失落的时候，他仿佛看到远方的芳芳在向他呼唤，于是便学着勾践的样子不时舔舐着悬在面前的蛇胆。　　　　

随着头发的一根根减少，腿上的伤孔一天天增多，悬着的苦胆渐渐变小，不知榕树的叶子黄了几次，老柳的枝条绿了多少回，不知菩提树的树干粗了几许，这一天他感到自己学有所成了，洗了洗脸，对着窗口吁了口气，便拿起镜子——镜子里的他似乎已经变了很多——稀疏的头发下掩着瘦削的脸，胡子也微露头角了。“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不禁望着镜中的自己哈哈大笑起来。之后便整整衣襟，向考场奔去。　　　　

或许是他的信念感动了上天，或许是他的勇气应灵了神仙，当考试结果公布时，他金榜题名了，不久又继续上考也科举登第了。　　　　

不久他便做了莫县的县令。　　　　

也许正应了孔老先生的那句好“书中自有颜如玉”，新官上任不久，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便登上门来。　　　　

“杨大人，你年已20，该到结婚的时候了，你看我家莲莲，虽无才学，但论姿色可是京城第一呀！来，你瞧瞧。”　　　　

“敢问夫人贵姓？”他手握纸扇，并没有去看所谓的莲莲，其实莲莲已在他旁边。　　　　

“免贵姓李。”李夫人笑道，“大人问这做什么？这与婚嫁无关呀！”　　　　

“噢------李夫人。”他继续说道，“多谢李夫人的好意，本县令虽茕茕孑立，孤影一人但心里已有他人了，夫人不必自费口舌，还是请回吧！”就这样被拒绝了。　　　　

过几天张太守来提亲。　　　　

“杨县令日理万机，体察民情多有辛苦，我女儿珍珍年方二八，诗词歌赋无所不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县令若娶她为妻，可为你分忧解难。”说完太守拍了两下手，似乎有一个女子进入堂前。　　　　

他没有去看，只是叹息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张大人，你的好意在下已心领，还是请回吧。”他也被拒绝了。　　　　

不久，李丞相也来拜访。　　　　

“久闻杨县令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年纪轻轻便县令在身，真是后生可畏呀！县令婚娶否？”　　　　

“虽身未婚娶，但心已有他人。”他答道。　　　　

“虽有他人，但毕竟是幻想，不是现实，我家莺莺才貌双全，娇喜可人，恰与县令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县令意下如何？”说完便命女子进来。　　　

　他没有去欣赏这觉貌女子，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说道：“我心已有他人，丞相还是请回吧！”　　　　

此后又有什么玲玲，柔柔，楚楚------之类女子闻讯而来，都被他宛然谢绝了，其中不乏高官显贵，名门望族之人。　　　

　身旁的门子疑惑不解，为他惋惜道：“大人啊，大人，奴才真为你后悔，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莲莲月容珠目，喙唇凝腮，静立时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走动时若风摆荷叶，摇曳多姿。大人为之放弃，可惜！　　　

　珍珍秀眉微蹙斯即望弯月，艳目微张若天上霞光，粉面含春欲暗送秋波，丹唇欲起脉脉含情，娇嗔可爱。大人为之放弃，可叹！　　　

　莺莺面若牡丹，目似水晶，凝腮时端端大方，成熟标志；微笑时灿若骄阳，光艳四方。且出身名望，还可为大人日后攀升铺下道路。大人为之放弃，可悲！　　　

　玲玲玉面娇容，翠目晶莹，润唇欲起如丝丝暖风轻拂夏日百合之含苞待放；二八身材若缕缕细雨漫洒二月翠柳之袅娜多姿。大人旁若无人，可笑！　　　

　柔柔粉面微微若水中月色朦胧娇嗔，羞眉点点如水浸水莲，娇娇剔透，体态丰韵，文采精华，大人熟视无睹，可憎！　　　　

“楚楚------。”门子侃侃而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似乎已经忘记了谁尊谁卑。　　　　

“住嘴！到底谁是大人，竟在大人面前说出这样粗鲁的话。”他似乎已经生气了，背过手去踱到堂门前。门前的榕树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绿意融融，其上的那只夜莺唱着欢乐的歌，仿佛是童年的他和芳芳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不禁叹了一声：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门子你不会明白的。对了，听说芒速砂国要同我国联姻交好，皇上打算派一个叫芳芳的宫女出使芒速砂，并封为汉丽波公主嫁给国王，听说由两次下西洋的郑和护送，你去打听打听他们准备在何时出发。”　　　

　门子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并不知道他家大人的用意所在，难道大人与芳芳有缘，他不得而知，但大人吩咐，小人必须照办，领命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