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四：那三年

一大清早，今夏赖在陆绎的怀里，不肯起床，陆绎也乐得夫人如此恋着自己，左右也无事。陆绎用手轻轻抚摸着今夏的头发，今夏也摆弄着陆绎的衣角，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你是如何认识崔傲兄妹的？”陆绎突然想到在山洞里，崔傲中了毒，嘴里竟然念叨的是今夏，这件事一直让他有些耿耿于怀。

“嗯•••应该是你入狱的第一年，当时我经手了一起纵火案，死的是一个女人，本以为是情杀或者是意外，谁料到竟然牵扯出一段江湖的恩怨来，死的那个女人是秀红山庄庄主崔秀红的贴身婢女，本来是因为嫁人，出了山庄，没想到会被杀并毁尸灭迹，这婢女生前与庄主关系甚笃，于是庄主派了大公子崔傲来六扇门打探，我们就这样认识的。”今夏坦坦荡荡的说着。

今夏的坦荡，倒是让陆绎安心了不少“难怪之前你说崔傲不是莽撞之人，原来是有这般的渊源。”

“嗯，后来这个案子还是在崔傲的协助下办完的，你知道大人，最后杀人的竟然是山庄的老管家，据说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担心事情败露，哎•••总之有些复杂。不过崔傲那个人倒是很有江湖义气，后来每次他到京城来都会来看我，我也尽一些地主之谊，毕竟在江湖上行走，有些这样的朋友还是有必要的。”今夏憨憨的说道。

“那个陈墨言，你也熟悉？”陆绎接着问道。

“哦，那个家伙呀，应该是你入狱的第二年•••具体我也记不清楚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不过他还算是讲义气的人，再加上有刘陆山刘大人的关系，有一段时间还真是走的很近。”今夏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这么说，那三年夫人过得•••还挺精彩。”陆绎眉头一挑说道。

“精彩•••何止呀，那3年为了攒银子，我可是煞费苦心，什么案子都接，六扇门的兄弟们都抢不过我，只要银子给得多，我是肯定不会错过的。”今夏小自豪的说道。

陆绎看着今夏，不由的说道“那三年•••很辛苦吧，等着一个没有未来的我。”

今夏抬起头看着陆绎“谁说没有未来，你看我这不是等到了吗？”

“那如果真没有等到呢？”陆绎轻声的说道。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多攒点银子，可以让你在狱里过得不那么辛苦。”今夏真诚的说道。

“傻瓜，如果我真的得不到赦免，没办法出狱，你岂不是要••••”

“等你一辈子。”今夏坚定的说道。

“一辈子？”陆绎虽然知道今夏对自己的情感不移，但真的听到这“一辈子”还是震撼不已。

“诶呀~”今夏有些娇羞的说道“我从小跟大杨一起长大，又在六扇门当差，说实话遇到的男人也不少，可真的让我倾心的唯有你，至从与你相识以来，我总是依赖着你，想着有你在，天塌下来我都不怕，但你入狱之后，我便知道，我要成为你的一片天，至于你什么时候能出来这件事，说实话，当时的我真的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只想着每日想办法多赚些银两，好让你在狱中好过一些。”

陆绎心生感动的抱着今夏“我听姨说起过，第一年你摔了腿？将养了2个多月？”

“哦，那是个采花大盗的案子，大人你知道吗？那个案子我得的银子最多，足足有20两呢。”今夏夸张的用小手比量着。

“才20两？就让你摔断了腿？”陆绎生气今夏的身体被如此轻贱。

“诶呀，不是的，这个案子的犯人十分狡猾，我追了他好几天，最后终于在一个晚上被我逮到了，你也知道的，我的轻功不是很好，可他偏偏擅长穿屋过脊，我追他来到一间民房的屋顶，他也实在跑不动了，竟然给我使阴招，扬了我一身的合欢散。我脚下一滑就摔下来了，不过他也没跑成，被我生生薅了下来，接着六扇门的弟兄们及时赶到，抓住了他。我也才发现自己的腿不能动弹了。等他们把我抬到我姨那里，我才知道，腿骨断了一下下。”今夏笑嘻嘻的比量了一下。

“等等，你说你被扬了一身的合欢散？那你岂不是•••”陆绎一愣，这合欢散是这些采花大盗的惯用伎俩，为了防止女人们过分反抗，会给她们用上一些，今夏说的可是被扬了一身，那她不就••••

“你知道吗？大人，采花大盗的案子一般涉及的苦主比较多，所以赏银也多，再加上我的腿伤，最后足足得了20两。”今夏避重就轻的赶紧说道。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合欢散你是如何应对的，那个药如果没有及时解，是会死的。”陆绎紧张的问道。

“诶呀，大人，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今夏看出陆绎的担心，赶紧扯开话题。

“袁今夏！！”陆绎有些气了，看着今夏。

今夏无奈只好投降“好好好•••我说我说，这合欢散的药劲的确是•••大”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陆绎“但是我不是腿摔断了吗？要知道断骨可是很痛的，这断骨的痛，减缓了合欢散的药劲。而且我是在我姨那里，她可以医仙呀，自然是马上帮我解毒了呀。”

陆绎盯着今夏，一字一句的说道“断骨之痛的确锥心，但与中毒是两回事，你觉得我会相信。”

今夏见瞒不住陆绎了，便叹了口气“好吧，是••••”她缓缓摊开手掌，指了指掌心的一块旧伤。“我用匕首刺了自己，才勉强忍住了合欢散的药性，直到他们把我送到我姨那里，我痛的才晕厥了过去。”

陆绎轻抚今夏的手掌，中间的疤痕因为当年伤口的深度皮肉揪在了一起，因掌心有掌纹才掩盖了一些。“当时一定很疼吧，为何刺在掌心？”陆绎心疼的问道。

“合欢散当真起效快，在我意识到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意识模糊了，都说十指连心，我也是情急，便刺了手心，跟大家撒谎是中了毒，再放毒血。”今夏解释道。

陆绎仿佛看到了今夏硬撑着自己的意识，满手是血，拖着受伤的腿，被众人搀扶的样子，他的心瞬间便被揪疼了。

今夏看出陆绎的心疼赶紧继续说道“大人，你知道吗？多亏了那20两银子，我才能赶在寒冬来临之前，送棉鞋进去给你。”

陆绎听闻更难受了，那一年狱卒把棉鞋给他的时候，他只当是今夏对他的惦记，谁知道这背后竟是她用命换来了。“你怎么这么傻，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吗？”他此刻终于明白，今夏是真的没有时间考虑自己和当时陆绎的未来，因为在她的脑袋里，只要是能让他在狱中好过一点的事情，她都会舍命去做。

“那•••你后背的刀伤•••”陆绎忍不住有些激动，伸手抚着今夏的后背，洞房花烛夜他便看到今夏的后背有一处刀伤的痕迹，虽然早已愈合，但伤痕是去不掉的。

“大人•••”今夏拉过陆绎的手，“这些都不重要，都已经过去了。”

“这道伤疤你又换了多少银两？”陆绎心疼的问道。

提到银两今夏倒是忍不住的吐槽了一下“说到银子，这条刀伤最不值了，才屈屈5两，没办法谁让那本是个偷盗的小案子，不想那贼人拼了命的挣扎，我也是一时不查，被他在后背砍了一刀，好在伤口不深，就是有点长，可这5两银子根本就不够给狱卒送的••••”

不等今夏说完，陆绎便一把把她紧紧的搂紧怀里“你是傻瓜吗？用命去换来的银子，都送去给了那些人，他们也不见得会对我好到那里去，可是你要是有一天因为这些落下残疾或是••••”陆绎不敢再想下去“你要我怎么办？”

今夏被陆绎抱在怀里，她轻轻拍着夫君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也知道我这些银子，可能也解决不了什么根本的问题，但至少可以让他们在狱中善待你一些，不是吗？”

陆绎承认，今夏说的有道理，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些年因为今夏时不时的探望和送些银钱，狱卒的确对他的态度与旁人不同，他开始还以为那是诏狱，毕竟是他和父亲带过的人，后来他才意识到，朝中的大臣都对他避而远之，何来旧部照顾一说，要不是今夏时常探望，并给狱卒银两拜托照顾自己，自己想必也会因为自尊挨不过那三年的囹圄屈辱吧。

“我若知道你这些都是用命换来的，我情愿不要什么照顾，只要你在外面好好的。”陆绎动情的说道。

“你不好，我怎么可能好呢？”今夏深情的说道。

陆绎看着今夏，眼神里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还好•••”

“嗯”今夏点了点头“还好，都过去了，你看我们这不是苦尽甘来了吗？”

“那第三年呢，还有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要知道那三年你的全部。”陆绎突然觉得，那三年里今夏吃了太多的苦，他想知道全部，知道这个傻丫头都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诶呀，真的没有什么了？你也知道的，我们六扇门的案子都是些鸡鸣狗盗的小案子，哪像你们锦衣卫呀。”今夏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这一会儿夫君不得多心疼呀。

其实那三年，今夏真的吃了很多的苦，大大小小也受了不少的伤，大杨跟上官曦开了馆子，不再过问六扇门的事情，师父也已年迈，好在刘大人念旧，总是会多照顾今夏一些，刘大人深知今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陆绎，虽然他也劝过今夏，陆绎的罪很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但是今夏始终相信她的大人一定会有走出诏狱的那一天。每一次受伤，今夏都为了不让娘亲担心而找借口帮林菱的忙躲在林菱的药局里，每一次领到银子，她又不舍得乱花一分都攒起来给狱卒们送去，在陆绎眼中一百两，甚至五百两都不算什么，可是那几年，只有攒够50两才好去打点那些狱卒，为此今夏真的过得很辛苦，可她不希望陆绎为此难过和过分心疼自己，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相信如果是她入狱，陆绎也一样会倾尽所有的去救她的。对于陆绎她连家仇都可以不再计较，更何况是为了让他在狱中好过而自己吃些苦头呢。

陆绎抱着今夏久久没有说话，他知道今夏那三年过得辛苦，可没想到竟满是鲜血淋漓的伤痛之路，他心疼不已。其实当年在狱中，他知道那些狱卒克扣了不知多少今夏的血汗银子，可无奈当时的自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后来自己出狱后，重新执掌诏狱，狠狠的修理了那群人，也端正了一些诏狱的风气，可今夏那三年遭的罪，可是实打实的挨过了。他的傻妻，怎么这般•••他低头轻吻今夏的额头，大概这就是他如此痴恋她的原因吧。

陆绎不再多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发誓：今生定要护她和孩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