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塑料兄弟情呐

莫奕喘着粗气在树林间穿梭，脚下森森白骨因挤压而发出清脆的爆裂声。这个声音总让他想起牵丝木偶移动四肢时发出的“咔咔咔”声，内心又是一阵毛骨悚然。

　　他其实并不害怕那些骨头，而是怕它们会动，怕所谓的“鬼”。

　　也是，这凡胎俗体的，纵然会害怕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殊不知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正是人所编造的，那么真正可怕的，是莫须有亦或是人？

　　不知行了多久，一丛青竹林映入眼帘，而树林与白骨堆已被抛在身后。

　　他深吸一口气后，踏入青竹林，终于见到那所木屋。平日里东秦最多在木屋四周停留，却从未踏下万骨山。

　　“师父啊！”赶到木屋里，他到处寻找东秦的身影，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师父喜静，而她一走，现在更是寂静十足。

　　呆愣片刻后，他失了魂般跌坐在地上。莫奕痴痴地望着面前的墙壁。这墙，原是挂着一短刀一酒葫芦，而此时除了它们，屋内的衣物纸笔都安然地躺在原地。

　　短刀和酒葫芦一直都是东秦的随身之物，那么她，可是真的不告而别了？他又扭头望向身后的木案，这木案上的琴，也是不见踪影。

　　“若哪日我和琴都不在了，你便自个儿收拾罢。”忽然又想起她说过的这句话，而他从未想过真会有这么一天。

　　莫奕的瞳孔中渐渐泛起水光，他试图憋回去，但泪依然顺着脸颊划过，溅在了地上。

　　失魂落魄之际，他在烟雾朦胧间昏昏沉沉地闭上了双眼……窗外突然响起的脚步声将他惊醒。逼迫自己将困乏之意散尽，却仍是头昏脑胀的状态。现在莫奕十分清楚，外头来了人，而且人数不少，但绝对不可能有师父。且自己现在的情况……像是中了迷药。这万骨山素来都是无人来往，现在突然来了这么波人，目的怕是不简单。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啊。

　　一位蒙面人破窗而入，手执长剑直逼莫奕命门。此时已调整好状态的他在避过黑衣人的袭击之际，挥剑划入蒙面人的脖颈。霎时，鲜血喷涌而出，在地上张开一双双魔爪，向四周蔓延开来。

　　后又有几位蒙面人钻出，辛苦是剑法不高，否则他小命不保。多亏于师傅的“鞭笞”，他的武力才会突飞猛进，不然这种情况他定是又会难以应付。

　　厮杀过后，莫奕全身虚脱地靠在墙上。他的周围，是那些倒地不起的蒙面人他们无一不停止呼吸，浑身冰凉僵硬。身上仅有一出致命部位被刺中，其他部位皆完好无损。

　　刀剑无眼呐，这人若是倒下，便再难爬起来了。

　　莫奕皱眉对着这帮黑衣人傻愣。到底是什么人给他下了迷药，又想要他的命？他们上山，不应该只是为了杀他吧？

　　“不错不错，功夫是长进了许多，你还真没白拜了这趟师。可惜，长进的也只是功夫。”一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鼓掌着缓缓走到莫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着实的像只狐狸。

　　莫奕听到男子的声音，立刻抬起头来，震惊不已。果不其然，正是昔日那位与他称兄道弟的所谓“良兄”。

　　看这棒槌的模样，就是个被欺负的份啊。这夯货，什么时候才能长点心呢？而宿命便是如此，又有谁能扭转？

　　莫奕苦笑着，道：“原来是你要杀我啊，叶前一，啊不，是叶大人。”昨日还想着带师父认识认识，但人家只把自己当根路上的野草看了啊。

　　呸，这没爹没娘的，草都比他来的好。

　　眼前的狐狸身着玄色绸衣，削玉似的眉眼透着股阴柔之气，腰间镶着枚羊脂玉佩，手执玄青软剑，玉冠高高挂起，活脱脱就是位家世显赫的公子哥儿。他眉眼轻挑，姿态更是勾魂：“莫奕啊莫奕，人如其名，莫得棋奕。”

　　莫奕用他身上粗布麻衣的袖子擦了擦脸颊的血垢：“我可得罪你了？为什么杀我！”他声音嘶哑，愤怒中带着失望和哽咽。

　　叶前一微笑着，漂亮的丹凤眼里充满了可怜、讽刺和愉悦。仿佛他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供他玩弄的低贱的畜生。过了半晌，他才收起剑，蹲下身子，伸手摩挲着莫奕的脸：“你觉得自己值上几斤几两，有资格被我杀？而你那位师父，”

　　莫奕霎时抬起头，本是清亮纯澈的双瞳中布满着不可置信与愤怒。这混蛋，要拿师父作甚？！

　　叶前一顿了顿，放开莫奕的脸，起身，瞳孔中闪烁着异彩：“她可值多少个双列国！你知自己，有多幸运么？”

　　他哪想知师父值甚！不管师父待他如何，在他心中，师父是他的天他的地！而叶前一这混蛋，真是看错他了。

　　木屋内未干透的血迹倒映着二人的身影。叶前一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点点斑驳，在斑驳上窥出被可以掩去的痛苦时，他又猛地抬起头，装作一切从未发生过。

　　终于，丹凤眼眯了眯，直视着莫奕眼中满满的讥讽：“我叶前一，眼中只有金子是唯一，其他皆为身外物。”他还真是可笑，真以为和自己有什么江湖情义？

　　一瞬间，莫奕瞳孔紧缩，内心在片刻挣扎后，只能是低头笑了笑。纵使如何愤怒和失望，现实也终无回旋之地。

　　他从来都不是叶前一的对手，如此上前硬刚，受伤的也只会是自己。鸡蛋碰石头，除了头破血流还能讨上什么？师父教的道路，不能不听。

　　“她如今走了，你是成是败？”莫奕的声音微微颤着，胸口无形的细绳勒得他要喘不过气。

　　却见叶前一噗嗤一笑，抚着隐在袖下伤口斑驳的手臂，转身缓缓离了木屋。

　　“是成是败，来日方长。”

　　莫奕目送着，开口道：“多谢叶大人不杀之恩。”

　　一朝相遇，竟是成了死敌。莫奕累乏地闭上双眼。明日后他要走遍天下，寻到师父，并保师父周全！即使他功夫半吊子，也常帮倒忙。

　　师父可要平安无事啊……

　　夜，伸手不见五指。

　　玄衣少年步履轻捷，游鱼般穿越丛林。此时场景诡异不明：

　　竹骨瑟响，云藏月泣。

　　叶前一忽然停下，黑暗中神色不明。他别过头望了望木屋所在的方向，才扭头继续飞奔。

　　“可我也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