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灭门一事

魏无情道：“栎阳？”

魏无羡道：“没错，栎阳，怎么了？”

魏无情道：“久仰大名。”

魏无羡奇道：“怎的就‘久仰大名’了？”

魏无情道：“有一个栎阳的人，真真是很臭不要脸。”

魏无羡耸耸肩，难得没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道：“含光君，你觉得把好兄弟的手扔到莫家庄，让它去袭击你家小辈的，和把他的双腿缝在另一具尸体上，然后埋进墙壁里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蓝忘机道：“两批。”

魏无羡道：“那什么所见略同？大费周章地把腿缝到另一具尸体上，然后再藏进墙里，明摆着不愿意被人发现。既然如此，就不会故意抛出左手，一个费尽心思藏匿，一个巴不得人家发现，应该是两批。”

风颜眷道：“哎，魏无羡，咱们去找人打听一下？”

魏无羡道：“怎么我去？每次都是我打听，这次我偷个懒，你们去。”

风颜眷了然地笑了笑，看向不远处的那座小酒馆，旗子随风飘扬，酒香阵阵，光是闻着就能想象到那酒有多醇香，上上品！

她道：“我可还没说，要去哪打听呢。”

魏无羡问道：“那你说说，去哪打听？”

风颜眷指指那边的酒楼，道：“就去那边。”

“这种酒楼里的伙计，每天听着别人说道，若是有一个留心听的，必然能打听到！就去那了。”

魏无羡当然想去，道：“哎呦，小姑娘家家知道这个？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风颜眷呸道：“谁小姑娘家家，爷都二十六了，弱冠都过了，还小姑娘家家。”

魏无羡道：“二十多怎么了，你跟我比起来不照样是小孩子？”

风颜眷道：“滚滚滚，莫玄羽可比我小。”

魏无情道：“各位，去不去吧？”

魏无羡道：“去去去，当然去，为什么不去。”

魏无情道：“切，你就是想喝酒了吧！”

魏无羡吐了吐舌，没回话。

魏无羡跟魏无情，两眼放金光地踏入了酒家一条街，立刻就有五六名不同酒家的伙计为过来，一个比一个热情高涨：“尝尝吗？本地有名的何家酿！”

“公子，尝这个，只尝尝，不要钱，喝的高兴了，再来光顾小店生意。”

“这个酒闻着不烈，下了肚，劲儿可足！”

“喝完你还能站着，我跟你姓！”

一听这句，魏无羡便道：“好！”说罢，便接过那名伙计端着的酒碗，仰头喝尽了，笑吟吟地把空碗底露给他看，道：“跟我姓？”

伙计竟然不怂，一昂头，气更壮：“我说的是喝完一坛！”

魏无羡道：“那就给我——三坛！”

魏无情道：“哎哎哎，这位小伙，男的喝完一坛，你跟他姓，那我女的要是喝完一坛，你怎么样呀？”

那伙计爽快地道：“我以后要是生了女娃，跟你姓！叫你名！”

魏无情道：“好！”

魏无羡对蓝忘机道：“做生意嘛，先做生意，再讲别的。生意做了，口就好打开了。”

蓝忘机付账掏钱。

四人进了店，店中设有木桌木椅供酒客歇息聊天，里面另一位伙计看蓝忘机仪容气度，惊为天人，不敢怠慢。铆起劲儿来擦了好一阵桌椅板凳才敢指座。

魏无羡手里拿着一坛，魏无情手里拿着一坛，风颜手里也拿着一坛，刚好三坛。魏无羡同那伙计两句热络起来，便切入了正题，还是问此地异事，那伙计也是个话多的，搓手问：“什么样的怪事儿？”

“鬼宅，荒坟，分尸，诸如此类。”

伙计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哦——你们是干啥的？”

魏无情笑道：“害，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伙计了然道：“那是，好猜。您们这几位肯定也是那种飞来飞去，腾云驾雾，什么世家的人吧。尤其是旁边这位，在一般人里，我从没见过这么……这么……”

魏无羡笑道：“这么标致的人儿。”

伙计哈哈笑道：“您这话说的，这位公子要不乐意了。怪事儿是吧？有的，不过不是如今，而是十年前的了。你朝这边走，出了城，再走个两三里，就能看见一处修的挺漂亮的宅子，不知道他家的牌子还在不在，那个地方是常宅。”

魏无羡问道：“那宅子怎么了？”

“灭门惨案哪！”伙计道：“您问怪事儿，我当然是捡着怪中之怪说了。一家人全死光了，而且听说都是被活活吓死的。”

闻言，蓝忘机若有所思，似是想起了什么，魏无羡却没留意，道：“这一代有什么修仙世家驻阵吗？”能将一家数口活活吓死，这是极其残忍的恐怖厉鬼凶灵了，并非家家都像清河聂氏那样有不得已的苦衷。一般的修仙世家不会容忍自己的地盘上出现这种东西，伙计道：“有的，怎么没有？”

风颜眷接着话头道：“这事我听说过，好像被吓死的那家就是这儿的修仙世家。常氏，栎阳常氏，对。”

魏无羡道：“你还听过这事儿？”

风颜眷道：“略知一二。”

那伙计道：“对！死的就是他们家，人都死光了，谁还来应对呀！”

虽然魏无羡没听说过什么栎阳常氏，这一定不是什么仙门望族，但一个家族被灭绝对是非同小可骇人听闻的大事。

他紧接着追问：“常家是怎么被灭门的？”

伙计道：“我也是听说的哈，那个常家有一天晚上，他们家那边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魏无羡道：“拍门声？”

“对！他也们拍的震天响，里面又是叫又是哭的，好像所有人都被关在里面出不来了。这太怪了，是不是？门闩是从里面闩住的，里面的人要出去，直接打开不就行了，拍门干啥？你拍门外面的人也没办法呀，再说门出不来，你不会翻墙？”

“外面的人心里头直犯嘀咕，这附近吧人人都知道常家是本地了不起的，家族是修仙的。他们家主好像叫常萍吧，有一把剑能飞，让他站在上面飞！要是里面真出了什么事儿，连他家自己都摆不平，那边的普通老百姓往上凑，这不是找死吗？所以谁也没搭梯子往里面翻往里面望。”

“整个房子，男男女女十几个主人，五十多个家仆坐的坐，趴的趴，口吐胆水，全都被活活吓死了！”

酒铺老板回头骂道：“你要死！不干活，讲什么死死死的陈年旧事？”

魏无羡道：“再来五坛！”

蓝忘机付了十坛的钱，老板转过头就喜笑颜开，叮嘱伙计：“好好陪客人，不要到处乱跑！”

伙计没了后顾之忧，便使出浑身解数，抑扬顿挫道：“自那以后啊，好一段时间，行人若是在这常宅附近走夜路，晚上便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拍门声！”

“你想，他们这种腾云驾雾修仙打妖怪的见多了鬼怪，竟然能被全都活活吓死，那得多吓人呐！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下葬了以后还能听到拍棺声！虽说他们家主常萍出门晚没回来，逃过了一劫……”

魏无羡道：“你不是说一家人都死光了？”

伙计道：“别急呀，正要说呢。是死光了，我说的逃过一劫，也只是暂时的。没过几年，那个主人常萍还是死了，这次死的更吓人，是被人用剑凌迟弄死的！凌迟是什么死法？不用我讲吧，就是拿刀子或拿剑一下一下在身上刮，刮足三千六百刀，直到肉都被刮掉，只剩骨头架子……”

魏无羡当然不会不知道凌迟是什么，如果要写一本名叫《惨死千法》的著作，没人比他更有资格动笔，举手道：“我懂了，那兄台，你知不知道常家为什么会被灭门？”

伙计道：“我听说是被同行修仙的故意设计的。这肯定的呀！不然一大群活人，而且还是会修仙的大活人，怎么会逃不出来？肯定是被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困在里面了。”

走铺老板生怕他们聊的不开心，还送上了两小碟花生和瓜子，魏无羡点头致谢，边嗑瓜子边继续问：“有没有查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伙计哈哈道：“公子这不是说笑话呢，那群天上飞来飞去的大爷们儿的事儿，我们这种混日子讨生活的哪里清楚。照说你们都是修仙的，您应该比我清楚呀，我只模模糊糊的听说，好像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反正从那以后，栎阳这片地方的妖魔鬼怪，就没人管喽。”

魏无羡道：“不该得罪的人？”

还没等伙计开口，风颜眷就道：“含光君，咱们走吧？”

魏无羡不明所以，魏无情和风颜眷倒都是“刷”地站起，他看向蓝忘机，蓝忘机竟也准备起身，他便明白了，蓝忘机对此有话要说，而且是不方便在酒家当着别人的面说的话。他起身道：“那就先走。结账……结了是吧，小兄弟，买的这些酒。现在你这里放着，等我们办完事再回来继续喝。”他半开玩笑道，“不能赖账啊。”

伙计已经吃完了大半碟花生，嚷嚷道：“哪能呢？本店童叟无欺，您就放心搁在这里，等不到您二位回来我们都不关店！”

魏无情道：“哎哎哎，小兄弟，你看，我们仨喝完了。”

魏无羡想起这茬，道：“站着。”

伙计后知后觉，道：“哦哦……哦哦哦！这个呀……厉害！不是我吹，我这是第一次看到喝完了一坛酒，还能站的稳稳当当，舌头不打结的。公子，您姓什么？还有这位姑娘，您叫什么？”

魏无羡道：“我……”

魏无情道：“姓蓝！他姓蓝！我姓……风颜，叫风颜悦。”

那伙计也是个厚脸皮的，面不改色地大声喊道：“是了，今天开始，我就姓蓝！我以后生女娃就叫风颜悦！”

鲜红地酒幌子下，蓝忘机的背影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站的不是那么稳当了。风颜眷拿着暮雪，手上青筋暴起（暮雪是风颜的鞭子，忘记了的请重温第三话：“终于到了”），魏无羡理解了魏无情的意思，坏笑着负手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谢含光君结账之恩。我让他跟你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