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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好像活过来了

唐晓翼:勿忘我

我感觉我好喜欢他啊。

像是流星喜欢地球,一靠近就被吸引,只是擦肩而过就会被焚烧至尽。

我家的隔壁那座房子来了个新邻居,是个有琥珀色瞳孔的男孩子。很干净,很阳光,也很喜欢笑。我看见过他和门口来送信的信使交谈的样子。

窗帘的缝隙是我唯一能看见外面的渠道,那扇阳光最好的窗户刚好可以看见他。我在那里偷偷看太阳,也会看着他。

他笑起来就像是太阳一样,五官很柔和但不是很像女孩子,是很标准的东方人的长相。他会坐在自己家门口的草地上打电话和别人聊天,会拿着画板不知道画哪里,也偶尔会对着太阳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他为什么做什么事情都可以那么快乐,为什么他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干。

这样无理由的好奇心驱使我关注他,我嗜睡,我的生活从下午三点半开始,而我会在那个窗帘的缝隙中间上呆呆地坐上两个小时。

我的房间里不点灯,只有在拿笔的时候才会开一盏小小的灯。

我有点疯,我是个有病的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去看他,现在我不光是有点疯,还会像个变态一样盯着别人看。那种感受会让我痛苦得睡不着觉。

或许光芒万丈的人被人注视也无可厚非,所以他在发现我偷看他的时候也那么自然。我很少把窗户拉来的大一些,那时候是因为我的角度看不见他画的画了。

他回头的时候就发现了我,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我在发呆,我第一次和一个人对视。他冲我笑,和向别人笑的样子不一样。他笑得很温暖。

我怎么也回不过神来,整个人烧得不得了,就好像装着开水的气球。

我好像是不是看呆了,等我意识到我的失态时已经来不及了,我立马拉上了窗帘,胸膛难受地剧烈起伏。明明在呼吸却感受到了窒息。

要被讨厌了。因为谁都不会喜欢那么没有礼貌地盯视。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痛苦到了极致,就好像自己快要死掉了一样——咳嗽,呕吐,呼吸急促。不过我本来也就快死了,我难受得好像掉进了大海。

我讨厌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世界抛弃了一样,连呼吸的资格都不曾拥有。

他第一次敲我家的门的时候,我家的门也是第一次被人敲响。我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缝隙,我看见他那双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

我又被烧起来了,我觉得我好像一个疯子,像个变态,我又疯又变态。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我就一把推上了门,死死地把门关住,靠着门坐下。后来我思来想去,明白这只是我的条件反射罢了。

我发抖,我流泪,这真的太没礼貌了。太阳向我伸出手,我把太阳关在了门外。

那之后他有一个月没有出现。我觉得他是已经搬走了。我在这一个月里和我以前一样醉生梦死。反正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

有的时候失眠,有的时候特别嗜睡。还会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哭,一哭还就是好几个小时,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回想起来也并没有那么难过。

任何人的出现对我而言都有影响,这一个月大概想起他的时候就想到自己有多丢脸,这种莫名的情绪会缠着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在我整个人快要被海水淹没的时候,他又一次敲开了我的门。

“下午好,我是你的邻居,你应该知道吧。”他用手撑住门,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之前听说过你,你是个作家,我看过你的作品。”我感受到似乎他撑门的力气大了点,好像很怕我突然又把门关上。

“嘿,我说,我们能加个好友吗?”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动作,只知道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我又丢脸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哭,但我就是不停地流眼泪。

“唉?”他好像被我吓了一跳,有点手足无措,“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对不起……”我有点慌乱地在擦眼泪,但是被这么一吓又觉得眼泪止不住。

他递给我一包纸巾,我看见他有点关切地看着我。我接过纸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霎时间感觉自己的手烫烫的,怎么都反应不过来。

他的朋友圈里大多都是和自己朋友的日常,最多的是他和别人的聊天截图,都很有意思,他好像挺喜欢怼人的。

不过他和我聊天不那样,我很喜欢和他聊天,但我不知道要聊些什么。好像每一次都是他来找我,然后我才话很多地说个不停。那时候我知道他是个画家。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天天都和我说话,我就等着他。自从他知道我都是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半的时候就想了个办法,他醒了就给我发信息。

我按照他的要求打开了信息提醒,他每天都起的很早,当然是对于我来说。周末的时候他也经常睡到早上十点半。

我忍不住想和他谈心,这种状况的开始还是因为他想问我写作的思路。我不觉得我写给外界的那些东西怎么样,那只是我向外界倒的垃圾,还不能是全部的自己的内心的声音。

我开始尝试把这些东西对他说。常常打完一串字发出去又撤回。没有人喜欢自己被当成别人倾诉心声的垃圾桶的。

他问我你怎么老是撤回,你给我发消息我又不会吃了你。

睡觉起来拿手机看他有没有给我发信息,现在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他给我发消息我会很开心,很满足。

我和他聊天的时候还是不小心会说一些自己的感受。我知道我自己一点点的正能量都没有,我觉得很痛苦也不敢和别人说。

他没有和我说过“世界很美好”之类的话,我觉得他好会安慰人,我不喜欢听那样的话。就像明明知道我窒息,却说周围都是空气让我呼吸一样。我感受不到他们任何人说过的美好。

“你试试不要那么频繁地提死?可以写点别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我写不出。我对他说着,莫名地想发脾气,发完消息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只能一条又一条地撤回。

我想他看见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发信息。

“如果和我聊天让你感觉难受的话,我就不说这些了。”

我想说我很喜欢和他聊天,哪怕有的时候会有点不舒服,但接受之后总会感觉好很多。我想说但是又说不出来,我只能看着他发的那条信息沉默。

然后我又哭。他说难过的时候可以去做些别的事情,再难过了就好好哭一次。我是越哭越觉得难受,最后只会哭着哭着又睡着。

他也经常来敲门,给我几张他画的画,喜欢对我笑,但是话少了。这样的改变让我好难过,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难过。

“我没有……不喜欢和你聊天。”在一次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吞吞吐吐地对他表达自己的感受,“我……很喜欢你。”

“那看上去是我白担心了,我还以为你挺讨厌我的。”他笑了笑,伸出手把我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看样子我的魅力挺大的嘛。”

我一下子都感觉自己炸了,好像又要流眼泪,我感觉他指尖划过的地方都是烫的。

“哎,你脸红了?”他笑着看我,像是在揉一只宠物犬一样揉了揉我的脑袋,“我也蛮喜欢你的,你挺可爱的。”

“我不可爱,我有很多心理疾病。”我有点失态,声音中有点哭腔。

“那你也可爱。”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而严肃地看着我。

“我又不会嘲笑你生病。”

那之后一切照常,我觉得我的生活里终于似乎有点开心的事了。

但是每次他不理我的时候我又开始不安,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开始难受得不行。

我想对他说,你来救救我吧。

发出去的信息我又撤回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猜应该是没有多久,我听到有人在敲门。

我和以前一样小心翼翼地开门,却在刚刚打开一条缝的时候就被个什么东西撞了进来,扑到我身上,把我扑到在地上,还有一只手垫着我的脑袋。

他身后刺眼的阳光闯进我的屋子,我被我的太阳紧紧抱住。

“我看到了喔。”他说着,抬眸看着我,“我过来了,会不会吓到你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吓到我了,但这一次我死死抱住了他的身体。他有点瘦,骨头硌着有点疼。

“你又哭。”他伸出手给我擦眼泪,声音轻轻的。他趴上来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哭。

“别哭,这是开心的事情。”

我翻身把他压在自己身下,死死抱住他,好像这样更可以不让他离开。我把脑袋放在他肩膀的位置,抱的更紧。

“喂,你这家伙。”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伸出手捧起我的脸。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杀人,他吻了我。我觉得自己快炸成两个了。

“别哭了,我来了。”

这一次我抱住了太阳。

我好像活过来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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