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266）.过去（十八）张程晰篇（四）

那时候多美好啊。

在面临走向下一站的时候，大家有欢喜也有悲伤。

却又是他们最后一次这样聚在一起，这样，这样纯洁的他们聚在一起。

那时候的他们啊，或许还算不上什么“超凡”冒险队。

因为他们的命运那么普通，那么单调，不过就是比其他人多了个身份，他们就像是所有马上就要长大的小学生那样，怀念过去又期待未来。

或许就在那之后，他们依旧站在一起，可能变了。

幸运的是那份情没有变。

那是他们小学时光的最后一个六一儿童节，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最后一个真正有意义的儿童节。

“钱崇睿，赶紧说，你到底去不去？”张程晰双手撑着桌子，昂了下下巴，提醒一下那个扎着马尾辫的拼命刷题的女孩。

“去哪？”

“周天去玩啊，六一儿童节。”

“行啊，到哪里去？”

“还没定呢，我问下叶寒。”

张晰然转过身来，趴在钱崇睿的桌子上，瞟了一眼跑去找叶寒的张程晰，拿起了钱崇睿放在笔袋里的一支软软的笔。

“这笔怎么写字啊？”

“让鬼来帮你他不香吗。”

那时候大家也是难得知道张晰然怕鬼这件事情。

“咦惹，没意思，我不喜欢鬼……”张晰然微微一哆嗦，又拿手碰了碰前面的万若希，“若姐，叶寒跟你说了没，周天出去玩。”

“说了啊。”万若希回过头来，笑道，“不过暂时还没定要去哪里。”

“找个地方蹭网打游戏？”

“不是。我们去玩一玩，不要老是打游戏。”

“说好了说好了！”张程晰溜达一圈之后又跑了回来，“我们准备到公园里坐一排喝绿茶！”

“我看你就是个绿茶！”钱崇睿差点把笔给丢到九霄云外，“什么玩意儿？你告诉我我们几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然后一人拿着一瓶绿茶？”

那时候张程晰还不会喝酒，最喜欢的就是喝绿茶。虽然他请大家喝的也都是红茶。不过当时是真的没有人喜欢喝酒，也就只有张晰然她那个心大的爹给她小时候就灌了一瓶白酒。

“可以啊。”万若希倒是挺随意的，“哪里集合？几点钟？”

“直接公园集合！”张程晰手一挥，表示那都无所谓。

“不行，我不知道怎么走。”钱崇睿趴在桌子上，默默地举起手。

张程晰一时语塞，看着她撇了撇嘴，无奈:“那就我家门口集合吧。”

“小区门口可以吗？”叶寒也凑了过来，眨着眼睛问道。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啊。”张程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虽然看不出来他在比划什么。

那时候大家也不像现在这样，住在钱崇睿的折叠空间里。有各自的屋子住。不过大家的位置也很分散，仅仅只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关系稍微好一点而已。

最平淡的生活中有最美好的友情，最血腥的世界里有生死的交情。

张程晰在人类世界的家很简陋，是一个老式小区，最高的楼层也只有六层，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他家在三楼，房间比较小，估计现在回去都可以撞到房顶上。他们的家很偏远，相较于当时的世界还是挺落后的，远在西域边疆，但是那里，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就是落后了点。

或许唐晓翼在冒险的时候也去过那里，但是张程晰依旧是想带他去他家里面看一看。虽然真的只是一个小破屋，但他还是想带唐晓翼去看一看，就看一眼。

看一眼承载了他最单纯的快乐的地方。

小的时候，环卫工人们总会把在地面上的雪堆到路的两边，而他们这边的这条路则是堆在了绿化带里。小的时候，他们几个孩子就一个个地爬到那堆雪上面，慢慢地走，有些时候还会导致自己的腿陷到雪里面去。玩到好晚都不会回家。那时候张晰然和万若希和他们不走一条路，就是张程晰和叶寒两个男生带着钱崇睿一个女生在走，虽然那个时候大家也都在调侃，她就是个男孩子……

好多时候，张程晰也会跑到路边上用大理石做成桩子模样的围栏上面走，每天都是这样。现在呢？现在那边几乎连雪都不下了，每年堆积的雪越来越少了。就算有雪都是环境恶劣，再没有当年那么多小朋友凑在一起从雪堆上走过去。也没有当年那个小男孩从分界线上面踏过去。

或许当年怎么去公园的路，张程晰已经不记得了。——也或许他还记得，因为他很有可能还记得当年那些连家门口的公园都找不到的伙伴们。但是走到哪里，他都不会忘记去“学校”的路，不会忘记怎么回“家”的路。

他和唐晓翼的婚礼是在冰族举行的，他不着急回到羽神族。或许也潜意识里的不想回到羽神族。他说过想接他回家，但真的不是那个家……或者说，不只是那个家。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记自己。

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

甚至不求你爱我……

只求我在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为什么大家总是都路痴呢？

或许是因为大家总是容易找不到过去的自己。

这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长大。

他们是在边疆那种地方长大的，虽然没有像农村那地方那么夸张。

都将江南比作一个温柔的姑娘，而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则都是狂野又粗犷，或许会导致他们的性子中也染上一点这样的意味。

他们从没有说过海誓山盟的誓言，说要永远一起走什么的，从来没有。

小的时候，张程晰以为，他们都是害羞，都是觉得这些话肉麻，说不出口的那种。

长大之后，他方才明白，大家只是不确定，不想轻易许下这个诺言。或许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哪一天会食言。

唯一对他说过这种誓言的就是很小很小时候的唐晓翼。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有流星。

他说会永远陪着他的。

扬言陪我走完一生的你总是迷路。

——所以我来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