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的爱人（二）

今年的雨季格外反常，明明已经过了雨季的时间。那天天晴也让大家以为雨季过去了，却不想那只是雨季难得的晴天，第二天又下起了雨，而且是大雨，不同于之前淅淅沥沥的小雨。

大雨也好，小雨也罢。出门还是要出门的，而且今天是回医院检查的日子。

平时，我的爱人他会撑着伞在门外等我。我也观察过他，他不是一直在那里撑着伞等着我，而是刚刚好在我要出门的时候，他就来了。

真奇怪，明明我没有告诉他。当然，我也没有问他是为什么。

或许是他在我身上装了跟踪器？又或者说是房间里有摄像头？还是说真的是心理感应什么的，又或者说是了解我的习惯。

不过我都不是很在乎这些。他从来都只是撑着伞和我一起出行，最后一起回家。最多最多也只是在我家里吃过一顿饭，我们连第一次接吻都是在雨中。

我今天出门的时候依旧没有带伞，我在等他来找我。每次他都会准时出现在我的身边，可能今天有事情耽搁了吧。

我就站在屋檐下等着，今天的雨下得格外大，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雨下得太大了，他不想出来了呢？我也不知道，我就在那里站着等他。

我也忘了我站了多久，只是觉得腿站疼了，冷风嗖嗖的，也有点冷了。

但是路口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没见到那个撑着白伞的青年。

我转头僵硬地看向隔壁的宾馆，他将房卡给了我一张，我也知道他住在哪里。

我没有带伞，虽然距离很近，但是这么大的雨，也足够把我淋个浑身湿透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带伞。

我走过去，先是敲了敲门，没有人。

那他今天是去哪里了呢？

我还是打开了门，但是他就在里面，他躺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

睡着了吗？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发低烧了。

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过动作上却像是重复了无数遍。我好像做了好多我以前做过很多遍的事情，比如和他拥抱，帮他撑伞，和他接吻，还有照顾他。

房间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很空。他好像只使用过沙发和床，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我将用温水浸过的毛巾放在他的额头上。

我知道凉水更有效果，但是他怕凉。

好像吧，好像他怕凉。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我的判断是对的，而且我将这个特点铭记于心了，是他告诉过我吗？

好像还是有点凉了。他醒了，瞬间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脑袋。

然后，他朝半空中伸出了一只手，迷迷糊糊地嘟囔道:“手手……”

我乖巧地伸出手，放在了他的小手上。又像是重复了很多遍的动作，握住的瞬间是最舒服的姿势，似乎这样可以让他有一点安全感。

过了大约两三秒，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有些呆愣愣地看着我，又有些傻呆呆地看着我们相牵的手。

不过这幅模样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微微笑了笑，笑容中似乎带着些满足的意味。他坐起身，双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和我来了个拥抱。

“你来了……”我听见他虚弱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相拥着，他似乎格外喜欢拥抱，每次抱抱的时候，他都会抱很久很久，好像这样才能让他满足一般。

他趴在我的肩膀上，还有点迷糊。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藏香，一开始闻到的时候觉得很突兀，但是却没有让我觉得反感，也没有让我觉得不自然。这说明我以前一定是经常闻这种味道，已经习惯了。

他像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忽然惊醒，然后起身。

他看着我湿透的衣服，接着皱着眉不悦地盯着我看。

我也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撞上他的目光，我居然有点心虚。

“对不起。”他没有说话，我就率先开口说出了那句道歉。

他没有回话，而是站起身朝着房间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拿了一套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然后帮我脱下了那两件湿透的衣服，示意我换上。

我换衣服的时候，他就跑前跑后。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然后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了两片药，扔到了自己的嘴巴里。他放下的时候，我看清楚了那是退烧药。

我下意识地觉得那东西不好，正想问他的时候，他忽然拿起了那把白色的小伞，站在门口示意我跟着他。

对了，今天我还要复查。

我想现在反抗他没有意义，我觉得他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我理所当然地从他的手中接过了伞，他也心安理得地松开了那把伞，和我站在一起，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雨落的声音格外吵闹，不同于前些日子的静谧。我牵着他的手，他的手现在有些冰凉，但依然有一些力气，我们十指相扣。

我觉得这样似乎会让他淋到雨，想松开他让他站得靠我近一点，或是站在我的前面。但是他握紧了我的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紧紧地握着。

他转过头，反倒是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检查的医生再一次将我的报告递到了他的手里。

“你的爱人恢复得很好，只是记忆力目前还没有要恢复的症状。”

“没关系，他没事就好了。”

那时候我看清楚了，他右半边的肩膀湿了。

但是在回去的路上，他依然和我十指相扣。

他好像不怎么会照顾他自己。我的脑海里蹦出来这个想法，于是我就有了另外一个更荒诞的想法:让他住在我家里。

他肯定以前就和我住在一起，因为他们都说我们是一对恋人。他肯定和我一起生活很久很久了。

但是在我的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是他站在雨中的剪影。不是那么真切，却又是那么深刻。他站在雨中的样子很温柔。

那退烧药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只是一阵子的，接着他就又发烧了。

“我不喜欢雨。”我在喂他吃药的时候，他忽然对我这么说，“但是你喜欢。以前你总是喜欢往雨里钻。我就要跟着你往雨里钻。”

“我就一次没看住你。”他后面就没说话了，但我想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可能他是在怪我。

好像他不只是不喜欢雨，他似乎还很讨厌雨。

可能他没有怪我，或许在他心里，是雨夺走了他很多东西。

所以在那之后，我的伞下一定会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