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说好的青丝到白发

“张程晰……你撑住……”唐晓翼费劲地背着张程晰，吞了吞口水，“我现在就带你回去……马上就好……”

“算了……晓翼……你放下我吧……”张程晰虚弱地笑了笑，“他们很快就会顺着血迹追上来的……到时候……”

“你闭嘴……少说两句吧……”唐晓翼一咬牙，从窗户逃离之后就一直背着张程晰走。

可是他的力气本身就不大，在森林里拐了几个弯有些撑不住了。

张程晰抽出一只手，推开他，身体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血染红了他身上的那件白色衬衫，也在唐晓翼背着他的时候染红了唐晓翼的那身唐装。

“张程晰……你做什么？”唐晓翼虽然气喘吁吁，但还是很固执地想要将他扶起来，将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想要这样和他走。

“算了……晓翼……”张程晰轻轻笑了笑，“今生能遇见你，我很高兴。”

唐晓翼忽然一怔，连忙摇了摇头:“姓张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没有希望吗？相信我……我会带你回去的……”

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想把张程晰背起来，可是这个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不让他背。

“晓翼……你走吧……”张程晰笑了，“这样的情况……我们只能走一个……”

“才不是！”唐晓翼一甩头，“快点，你和我走！”

“我不想走……”张程晰抬起头，凝望着天空。第一次觉得原来单调的蓝天白云也可以这么美丽。

唐晓翼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没办法，唐晓翼小心翼翼地去处理一路上留下的血迹，让那些人找不到他们。

“姓张的……你坚持一下……等叶寒来了……等叶寒来了……”唐晓翼的声音变得沙哑。张程晰的情况比他想得要糟糕太多……

腹部是被敌人的长矛刺中，为了不妨碍战斗，他直接将那长矛在自己身体之外的部分全部砍断，现在锋利的刃埋在他的身体里；肩膀上中了一枪，腿上也是一道十分狰狞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流……那刺目的颜色仿佛要毁掉他的眼睛……

为什么每次都要一个人冲上前……我们明明可以一起面对的……为什么不等等我……

“姓张的！我命令你不许死！”唐晓翼着急地冲他吼，眼泪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夺眶而出。可他现在居然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他不会包扎……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他只能尽力去帮张程晰止血……可是那长矛的刃还插在他的身体里……他把手柄砍断了……他现在也无法帮他拔出来……

看着自己的挚爱在自己眼前垂死挣扎……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他居然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就像是当初看着他的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晓翼……你哭了呢……”张程晰笑了，伸出手，想要抬起手，可是却因为虚弱在微微颤抖着，摇摇欲坠。

温柔地抚摸上那少年的脸颊，轻轻将他的眼泪擦干。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晓翼为我哭呢……”他又笑了，想尽量露出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可是他没有做到。

“笨蛋……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话了……”唐晓翼握住他的手，连忙用袖子擦眼泪。

“你听我说完嘛……”张程晰无奈地笑了笑，“晓翼……你知道吗？你的眼泪为我而流……我以前真的是想都不敢想啊……现在……很好……”

“你闭嘴……我不许你说这种丧气话……你给我好好地活着！”唐晓翼冲他大声地吼，却又无能为力。

“晓翼……我……我爱你哦……”他在哭，张程晰却在笑，那只颤抖的手一直在帮那个少年擦眼泪。

“以后……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你闭嘴！你不是说过要陪我从青丝到白发，从朝阳到西下的吗？你别以为我忘了！我记得！我都记得！我告诉你！你不准食言！你不准！”唐晓翼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喊，声音显得十分嘶哑而无力。

“而且……而且你也说过要娶我的啊……你是走的潇洒了，你让我怎么办啊？”

“咳咳……”张程晰轻轻咳嗽两声，血缓缓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顺着他的下颚向地上滴。

唐晓翼听见了他的声音，从来没有那么无力，从来没有那么虚弱……从来没有那么模糊也没有那么不真切……就像是一切都是一个梦……或许……是因为他哭的头晕眼花也说不定呢……

“来……来生……”张程晰缓缓吐出两个字，断断续续的。

唐晓翼从未见过他这么狼狈，也没见过他这么虚弱……这让他感到害怕……很害怕……他自己才知道……原来他这么害怕离开他……

“不！我不要来生！”他话还未说完，唐晓翼就着急地打断，像是根本接受不了这个结局一般，“我就要今生今世！我不要来生！我要你！我答应和你成婚还不行吗？只要你可以挺过来……”

他很清晰地看到，张程晰那双清澈的黑色瞳眸中闪过了一抹光彩，激动地看着他:“……真的？晓翼……你答应……嫁给我了？”

“是的！我答应！我答应！只要你能活着！以后我什么都答应你！”唐晓翼心里一横，这下他是真的着急了，他真的很害怕……正如当时他出了什么差错，张程晰的那种害怕。

“那……那下辈子……还……作数么？”张程晰希冀地看着他。

“我不许你提下辈子！我不管什么下辈子！我就要你这辈子和我在一起！我就要这辈子！”唐晓翼无理取闹般地疯狂甩脑袋。

张程晰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无奈地看着他，嘴角擎着一抹笑容。

“晓翼……我……好累啊……想睡一觉……我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张程晰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真的很困的样子。

唐晓翼慌了，真的慌了:“不……程晰……你现在不能睡啊！你不能睡！你睡了……我……我怎么办？你不准睡！”

“我……就睡一会儿……”张程晰缓缓地闭上眼睛。

晓翼……青丝白发的那个誓言……我可能无法实现了……

下辈子……好吗？

他像是感觉到那个少年在用力呼喊他的名字，用冰凉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

可是他感受不到了，任何感官……像是已经消失了……

他不清楚自己挚爱的那个少年的心，究竟有多痛……就像是碎了一般，掉在地上……捡起来拼装……怎么也装不好……

他听不见那个少年的声音有多嘶哑。

也听不见他有多么撕心裂肺。

“张程晰！你不准睡！你给我醒过来！”

“你不准睡！我没有那么讨厌你啊！我爱你啊！你醒醒！”

“你不准睡啊……青丝到白发……朝阳到西下……这是你亲口承诺过的！”

“张程晰……你给我醒醒！”

可惜这些他都听不见了。

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草坪上。

晓翼……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