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石出

　　凤栖宫，何夫人郭氏带着两个四岁的庶子和十三岁的女儿，在偏殿坐着

　　皇后并没有为难他们，说过话之后就让奴才们带下去伺候了，吃喝都有，两个庶子年纪尚小，不知害怕，吃喝玩闹着

　　郭氏与女儿坐在一起，女儿何娉婷小脸煞白，隐隐的猜到约么是父亲出事了，前脚父亲刚被宣召入宫，后边就来人说皇后宣召她们母女进宫，还要带上两个庶弟，姨娘也不是蠢笨的，不肯叫她们带走儿子，不过哪里敢违拗凤命？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何娉婷小声问

　　郭氏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应该快了，咱们母女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和善，想来不会为难”

　　点了点头，何娉婷想到父亲可能出事，心里不仅仅是害怕，更有一种莫名的畅快，以往她和母亲在府中，那妾室花姨娘都欺压到正方头上了，父亲从来不管，若不是母亲嫁妆丰厚，她是连教习先生都请不起的

　　尤其是她八岁前，父亲待她还是不错的，可自打那一年花姨娘被抬入府中，父亲几乎就再没有搭理过她们母女，这其间落差，才更叫人滋生恨意

　　所以她甚至隐隐希望自己的父亲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但又怕自己和母亲也无辜受牵连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走进来四个小太监，恭恭敬敬对郭氏道“何夫人，皇上想见见两位小公子，咱家是来带他们去面圣的”

　　“小儿无状，难免言辞行为冲撞圣人，还请公公稍加照料”郭氏起身，微微行了个半礼

　　那太监忙避开，又被郭氏塞了个荷包，笑眯眯的“夫人请放心，皇上宽和”

　　两个小公子立即就被哄着抱起来走了，孩子只当是出去玩，竟也没有哭闹

　　“母亲何须替那两个小鬼说好话”何娉婷走过来，牵起郭氏的衣袖，面上很是不满

　　郭氏转身认真的看着她“婷儿，你讨厌花姨娘对不对？”

　　何娉婷点了点头，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母亲，就听郭氏道

　　“先生同你讲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讨厌花姨娘那种人，就不要与她做一样的事情，你是嫡女，日后也是要嫁入大户人家做嫡妻的，你的心胸就要宽广些，妾室和庶出子女如果不能避免，那就不要与他们一般见识，没得掉了身份”

　　听完母亲这一番话，何娉婷小脸就红起来，低着头道了声是，见女儿听进去了，郭氏便牵着她的手又坐回去安静等着

　　而那两个孩子并没有被带到御前，而是直接被抱着去了内狱，这会子何尚书正扒在牢房门前哭喊着冤枉

　　听到脚步声，就看见李执往这边走来，忙喊道“李公公，下官是冤枉的啊，下官一心忠于皇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哎呦何大人，咱家可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只是知道啊，这圣上仁慈，您瞧，这两位小公子特意接来看大人了”李执不慌不忙的打断了何尚书

　　拍拍手，两个太监就抱着孩子进来了

　　内狱阴森，四岁多的孩子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早就被吓呆了，只是太监恐吓着不许哭，这会子两个娃娃面上泪痕还没干，眼睛也红红的，抽抽噎噎身子抖个不停，一瞧见何尚书，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爹，爹，我害怕...呜呜呜...爹，我要回家...我要姨娘...”太监们故意把孩子放在地上，两个娃娃就跌跌撞撞朝牢门奔过去

　　隔着缝隙伸出手来摸着孩子的脸，何尚书脸色煞白，抖着嘴说不出话来，先是把孩子的眼泪擦了，才哆哆嗦嗦的看向李执

　　“公公，何苦为难孩子，下官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啊，要是皇上不信，尽管朝着本官来，孩子还小，哪里受得住惊吓！”毕竟是老来得子，何尚书对这一对儿子宝贝的紧

　　李执冷笑，一挥拂尘，两个太监再度上前把哭喊不止的孩子抱走，“皇上说了，这何大人既然是说自个儿忠心不二，那想必两位小公子也是根正苗红的，净了身伺候皇子也是再好不过了，走！”

　　语罢转身就大步往外去，净身入宫做内侍，那岂不是断子绝孙了？何尚书终于是急了，“李公公，公公留步，我说，我什么都说，求公公放过我的孩子！”

　　面上露出冷笑，李执示意那二人停下，自己转身往回去，“何尚书早些交代了，又何苦叫两个小公子受怕受累呢？皇上仁慈，只要大人如实交代，就不牵连家中人”

　　瘫坐在地上的何尚书眼神空洞李执不耐烦的催促了几句，何尚书终于开始交代

　　当年他刚考取进士，依照惯例去翰林院当差历练，当年蒋崇恰好与他同批入翰林院，蒋崇是探花，他是榜眼

　　明明当是他更有才学，可因为蒋崇出生名门，所有的立功机会都分给蒋崇，最后蒋崇不过入翰林院一年就被外调任职，而他苦苦挣扎三年，多亏岳丈提携，这才走出翰林院，所以他心存恨意

　　“那你为何又拉上苏公子？”李执知道何尚书没完全说实话，但他不急

　　何尚书低头“因为皇上宠爱昕才人，用苏家来牵扯蒋家，叫皇上一时间不会用雷霆手段处理事情，保住蒋家，公公，都是我猪油蒙心，家眷都不知道这事！”

　　“何尚书可想好了，真的没有旁人指使您？”李执追问，眼神锐利的盯着他，想要他将冯右相供出来

　　地上的人忽然晃晃悠悠站起来，抓着牢门直直的看着李执，“公公，皇上说只要我认罪，就不杀我妻儿是吗？”

　　李执点头，此事确实没有欺骗他

　　何尚书低头沉思，若是他招供了冯右相，那他的妻儿势必会遭到冯家的绞杀，皇上虽答应不取他妻儿性命，可并不会替他保住妻儿，何家不能断后啊！

　　想到这些，何尚书的眼中显出一抹决绝，“劳公公替下官准备纸笔，下官会将这罪行，自己一一写下”

　　李执没有多想，反正最后也是要归总一张罪状的，叫何尚书自己写，也更方便，不用他再做一遍

　　转身去找人拿来纸墨笔砚铺上，何尚书提笔却迟迟未落下，半晌忽然抬头“李公公，可否叫我最后再看一眼我的两个儿子，下官这些罪行若罗列出来，怕是难逃一死”

　　心下嫌烦，但看着何尚书神色着实可怜，李执皱眉叫人把孩子抱过来，何尚书还没放下毛笔就冲过去把两个儿子抱在怀里痛哭

　　半晌被太监拉开，忽然就见他手里赫然一支被掰断的毛笔，何尚书拿起尖锐的断口就用力扎向自己的脖颈

　　“他要自尽！”李执瞪大眼睛跑过去，鲜血已经汩汩的从何尚书脖颈间流出来，人已经断气了

　　最终水落石出，一切都是吏部尚书何大人做的，为报一己私仇而污蔑蒋公子和苏公子，最后畏罪自杀死在内狱

　　李执办事不利去请罪，最后萧绎也没罚他，毕竟扳倒冯家不是一日之功，不过此次逼死了他一个党羽，这吏部尚书就正好换一个人来做，也可避免冯家把持朝廷人才输入了

　　至于何尚书的妻儿，因为确实不知情，皇帝仁慈没有赶尽杀绝，抄家也只抄走了何尚书的家产，没有动郭氏的嫁妆，那郭氏索性就带着女儿去了外地，而那妾室花姨娘无依无靠，最后带着两个儿子改嫁给了一个土财主

　　至此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为了公平起见，不埋没人才，皇帝亲自出了一份考卷，让苏淮和蒋舒逸又重考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