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她存在了多久呢？

天地混沌，昆仑大乱，三界死气沉沉。她听到了大战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却如雷贯耳。

她站在支离破碎的世界里，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她怀抱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看着眼前的一切变成废墟。

她听见天柱断裂的巨响，听见神们崩溃而又愤怒的嘶吼……原人灭族，蚩尤被砍去头颅，天地永远分离，永生永世再不相连。

而后，她犯了天规，被剥夺了行动的能力，沉睡几千年。

在那之后，她似乎清醒了一次。她不记得自己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可她终究又回到原点，继续沉睡。

她恼，她怒，可她无法控制自己醒来。她听着世间所有的声音，一遍遍地描绘过往发生的所有事情……蚩尤醒来，而后又永远死去，最后“砰”地一声枪响，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最后的枪声带着蛊惑之意，硬生生扯回了她的意识。沉睡了太久，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身边的人。那人低着头，轻声询问：

侍从“您睡了许久，可还记得些许事情？”

她呆愣地看着身旁那人，呢喃道：

虞画“我要去救他……”

那人抬起头来，嘴角扯着僵硬的弧度。

侍从“仙子不该什么也记不得的。”

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似乎终于找回了自己些许的记忆。

虞画“几千年…发生了太多的事……”

侍从“您说的是，仙子请起身沐浴更衣吧。”

水汽缭绕，她将身子浸入漫着热气的温泉里，几千年的记忆在脑子里飞速运转。她的身体沉睡着，可是大脑依旧灵活。

岸边放着干净的衣服，她起身穿上。

侍从“仙子还有什么吩咐？”

来人低头行礼。

虞画“不必声张，我要离开昆仑。”

侍从“是，仙子。”

她点头，转身离开。

琥珀“虞画！等一下！”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

虞画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来人，琥珀脚步匆匆地来到她跟前。

虞画“琥珀……”

琥珀“你终于醒了，虞画。”

琥珀伸手抚上她的脸。

琥珀“我知晓你要去做什么，我不拦你，如果我不让你去，你会疯的，我只请你帮我一件事。”

虞画歪了歪头，把脸颊贴在琥珀的手上。

琥珀的眼泪顺着手背滴在虞画的脸颊上，她说：

琥珀“帮我看一眼娅，就一眼，替我向她问声好……”

虞画伸手擦去琥珀的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看着琥珀含泪的眼睛，轻声问：

虞画“琥珀，为什么要救他？”

琥珀却只是对她笑：

琥珀“以后你都会知道的，跟随自己的心走下去，答应我，别问。这件事，你不该从任何人口中知道……”

她轻轻地指了指虞画的额头：

琥珀“他藏在你的记忆深处，他是你的秘密，你的禁忌。”

琥珀“记住，他是灵魂摆渡人，去找冥王，她会告诉你一些事……这世间因果报应最为伤人，不要试图打破它，虞画，否则你会再次沉睡的。”

琥珀“虞画，照顾好自己，你和娅，都不能有事。”

几千年的光景，虞画眷恋地看着这个世界。人来人往，车辆交错，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终于不再感到冰冷。

虞画笑了，她说：

虞画“我回来了，我来救你了。”

救谁呢？她不认得。她只知道那个人叫赵吏，琥珀说他是灵魂摆渡人，可她从来不认识什么灵魂摆渡人。她想要救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他，她沉睡时，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地提醒她：

赵吏死了，你要去帮他复生。

几千年前的大战，是她救了冥王茶茶，让她成为了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原人，可这不足以成为茶茶帮她的理由，她只能试试，试试茶茶会不会帮她。

寂寞的女子身着长袍，伏在琴边无所事事。虞画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看了半晌，才开口唤她。

虞画“阿茶。”

茶茶猛地转过头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茶茶“虞……虞画？”

她踉跄着扑过来，扑向虞画。

虞画把她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长发。

虞画“是我，我回来了。”

茶茶“虞画，你终于回来了！可是哥哥他死了……他不在了！”

茶茶抱紧她，仿佛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虞画“我知道，阿茶，我明白，听话……”

她一遍遍地安抚着茶茶。在她心里，不管过了多久，她依旧是当年恐惧地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

直到茶茶恢复理智，虞画才放开她，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问：

虞画“阿茶，赵吏是不是你冥府的人？”

茶茶停住抽泣的动作，蓦然换了一副神情，她扯起嘴角，拎着茶壶给虞画倒了杯茶：

茶茶“你就是为了他才离开昆仑的。”

虞画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茶茶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围着虞画转了几圈。

茶茶“连赵吏也走了……他死了！”

茶茶贴近虞画，双手抚摸着虞画的脸，声音轻飘飘的：

茶茶“你果然是在乎他的，要不然一千年前也不会为了他……”

虞画不明所以：

虞画“什么？”

有什么东西好像呼之欲出，她的脑海撕裂了一瞬，虞画皱起眉头，想起了琥珀嘱咐她的话。琥珀不会害她，现在知道所有，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茶茶讥讽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茶茶“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虞画垂下眸子，看不清情绪。

茶茶“你沉睡了几千年，终于醒来，可却是为了赵吏才来找我，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吗？”

虞画无奈地握住茶茶的手，那双手白皙地近乎透明，冰凉刺骨。

虞画“如果不在乎，当初就不会救你。”

茶茶仿佛恍然大悟，开心的笑起来：

茶茶“是啊！你是在乎我的！要不然怎么会为了我甘愿受罚！可是……”

她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茶茶“我没办法帮你……虞画，当初我根本没有拿走赵吏的灵魂，只是取出了他的记忆，我这里没有留下他的任何东西，除非……”

茶茶抬起手，捋了捋头发：

茶茶“等你复活他，我把记忆还给他。”

茶茶观察着虞画的神情，见她不出声，无所谓地耸肩：

茶茶“以你的能力，重塑他的身体根本不算什么，要灵魂做什么？生老病死，他根本无法陪你走完生生世世。”

虞画沉默半晌，喝了口茶：

虞画“一个躯壳，没有七情六欲，有什么用呢？”

茶茶“没有七情六欲？”

茶茶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茶茶“他怎么会没有七情六欲呢？你已经不了解现在的赵吏了，去吧，去444号便利店找一个叫夏冬青的人，赵吏的灵魂在他那里，如果你早些醒来，也许赵吏早就复活了，只有你拥有使人重生的能力。重塑他的躯体，你会知道，除了能力和寿命，他和人类一样，拥有那该死的爱……”

虞画“现在的赵吏……”

她喃喃自语：

虞画“我很了解以前的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