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下：乱世独狼

此时典韦再无可攻击的东西，他一面叫着，一面退到了中军大帐的门口，张开两只伤痕累累的大手，怒目圆睁，望着我军。

我“投枪放箭。”

很诧异的是，这一声令下，竟只有少有的几人服从，只懒懒朝典韦放了几箭，余下大多数人依旧表情惊恐得望着典韦，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我“大爷的，放箭投枪！”

我狠狠一挥马鞭，一声大喝，所有人才如梦初醒一样。

他们也是少听见我口中冒出脏字，总算是打起精神对着典韦一通万箭齐发。

典韦一动也不动，只听得口中哈哈大笑不止，待得箭雨停下，那悲壮的笑声也正好止息。

“噗通”一下，典韦仰面倒下，再也一动不动。

所有士卒相互推搡着，却不敢上前。

看样子，典韦是死了，可谁也不敢保证他是真毙命了。万一走到近前，他突然跳起，岂不是白送性命？

某士兵“军……军师，典韦……典韦死了……”有一个身边的士卒哆嗦着说道。

我“死了，该干嘛呢。”

某士兵“追……追杀曹操……”

我“那都愣着干嘛！”

所有人这才壮着胆朝前冲破了中军大帐。

我这才带着余下士卒去和张绣会合。

也多亏了典韦拖的时间，估计曹操大部分残余部队都度过了淯水了，可按照历史进度来说，此时曹操应当还未走太远。

果不其然，曹操新到此处，自然不似我军如此知晓地理位置。我只绕了个近路，便转到了淯水河畔。正好看见张绣挺抢立马在岸边指挥追击。

此时曹操正骑着一匹浑身炭黑的马在淯水中挣扎着过岸，一旁一个少年将军正一面护着曹操的马匹，一面拿佩剑挥砍冲来的我军士卒。

我认得，那人正是曹操的长子曹昂。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打马冲到了张绣面前。

张绣“叔父可还安好。”

我“好得很好得很，有件事还请主公听从贾诩的。”

张绣“不就是不杀曹操吗，我听你的就是了。”

我“不……还有，他一旁的那人也不要杀……”

张绣“他儿子？还等留着他以后来复仇吗？”

张绣显然很难理解我的话，但是出于尊重，始终没有生气。

我“将军不知，此人正是曹操的长子，若是留他性命，日后方才有利也。”

张绣“此话何意……”

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还请主公相信在下。”

他皱皱眉头，无可奈何得吹了一声口哨。所有在淯水中追杀的士卒纷纷退回。

张绣“这么放走他岂不是可惜了吗……”

张绣嘟哝着。

我略一思索，也觉得有理，如果直接让曹操不疼不痒得走了，若是收拾好了残部再来，心里依旧想着收编谁家的婶子，岂不是便宜他了。

想到这，我微微一笑，贴着张绣耳朵道

我“将军不可杀他，但未必不能伤之。”

张绣眼睛一亮，转身拿过一个士卒的弓箭，也没有多瞄准，直接拉弓引弦，听得“嗖嗖”地两声，曹操一声惊呼——一枝箭正好射中他的左臂。另一枝也不偏不倚，射中曹昂的左肩。

眼见曹操曹昂都已登岸，张绣也不答话，又接过三枝箭来，开弓放箭，正好三枝都射中那匹黑色宝马的屁股。

那马儿疼得嘶吼，一抬前足，把曹操掀下马来。曹昂连忙扶起曹操，几个追上的士兵赶忙护着两人，一面踉踉跄跄得逃走。

张绣扔下弓，连连大笑，众兵丁更是在岸边欢呼雀跃。

突然，几个人影从我军不远处闪过，张绣不愧是军旅出生，稍有风吹草动都听得真真切切。

他连忙拿起枪，纵马追去。

眼见不远处一个黑影将近，张绣把枪一扫，正好刺进那人身体。张绣收回枪尖，挺住枪一扫，那尸体便朝余下几个黑影砸去。

我听得真切，那几个黑影带着哭腔，嘴里喊着“安民哥哥。”

我一愣，听声音，这几个都是曹操的子嗣啊！

张绣杀死曹安民尚还有的说，毕竟收编张绣的婶婶就是他的主意。可余下都是曹操的小孩，这可如何是好。退一万步说，就算刚才杀了曹昂，好歹他还是在军中为将，且又是个成年人了，可这里都是稚气未脱的孩提，张绣万一脑子一热，这要是真动手了，那就是真的杀子之仇了！

我又连忙打马想去劝阻，却不想，张绣的马快，他拿着枪，已然冲到了几人近前。

我“将军不可！”

我连连呼喊，张绣却如没听见一般，眼见不知曹操哪一子嗣就要命丧九泉，突然听得“当啷”一声，张绣的枪被隔开了。

接着张绣就与一人缠斗上了。

我慢慢追进，眼睛也渐渐看得真切，和张绣打斗之人面目黝黑，肚大十围——正是曹操的另一贴身护卫许褚！

我长长舒了口气——一切都赶上了。

两人大战不止，张绣虽在马上，可才正好与许褚打了个五五开。

胡车儿连忙拿起铜锤上前招架，两人打一个，许褚却依旧不落下风。

想来是许褚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身后又有不少曹操的后代，这才提升了自己的武艺吧。

我又连忙叫张绣住手。

张绣见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连忙侧身招架住许褚的大斧，双腿夹住马儿，奋力往上一提，那马儿纵身跃起，荡开一条路来。

许褚收住兵刃，立在原地，护住后面几个孩子缓缓后撤。

我打马上前，拱手道

我“许将军少见，今日我家主公不为伤曹公子嗣而来，但图安民，但图保境耳。此处水急，还请将军寻别处渡河。”

许褚不明就里，更不知道回复什么，只拿着大斧一面后撤一面提防我们。

我笑道

我“还请转告曹公，但动兵戈处，莫贪温柔乡！”

许褚“哼”了一声，不多时，一行人消失在黑夜之中。

众兵丁又是一阵欢呼。

张绣打马上前，不住抱怨道

张绣“叔父，你说你，不让我杀曹昂，也不让我杀他别的儿子，我这心里怒气难平啊！”

我“糊涂啊！”

我看着他

我“这些孩子属于随军家眷，你要真杀了，那就是和曹操结下不共戴天的仇了！”

张绣“我们这样，还不够不共戴天吗。”

我“不，主公方才，第一箭射曹操，只伤他筋骨而未夺性命，是留情，第二箭射曹昂而不杀之，是存义，第三箭射其坐骑既准且狠，是示威，此三条，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主公心存仁慈放了曹公一条生路了。”

张绣“可我终究是杀了他侄子曹安民啊。”

我“典韦也战死了。”

张绣听完，脸上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我微微笑道

我“将军莫慌，方才我对许褚所言，曹安民乃是首恶之话，主公可听见了？”

张绣“那又如何。”

我“如何？”

我摸摸自己的下巴

我“意思就算告诉曹操，首恶已经除掉了，你孩子我们也安全放回来了，谈不上恩怨一笔勾销，但我们做的依旧是仁至义尽了。不然的话，今天被一枪刺死的就是你曹操。”

张绣听到这，脸上血色方才回转，连忙追问

张绣“那典韦……”

我“典韦将军是为保护曹操尽忠战死，是死得其所，当然，也是曹操犯的作风问题引来的，不可避免的损失，何况我们虽杀了典韦，但还给他留了许褚，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张绣总算也豁然开朗了

张绣“那我们要不要保护好典韦的尸首，厚葬他。”

我欣慰地点点头道

我“将军此言可行，毕竟也是曹孟德惯用伎俩。”

张绣“多亏先生了啊……”

我“没办法，乱世之中，只有活下去才是王道，曹孟德袁本初实力雄厚地盘庞大，他们有他们的前路，如将军这般的小势力，也有自己的活法啊……”

张绣连连叹息，我坐在马背上，向前探了探身子，此时此刻已经早就厌倦了宛城这场争斗，比起收拾战场，我更乐意于去睡个好觉。想到这，不经意间打了个哈欠，于是连忙伸出左手捂住了嘴，继续听张绣感慨。

张绣“叔父，你也累了。”

我“嗯，”

我点点头。

张绣“接下来，该怎么走呢……”

我“什么？”

这倒是个好问题，接下来该怎么走。

既然选择了救曹昂，那就已经改变了历史轨迹，同样的，也就改变了“那个时空”的三国时代。

如果之前，我还可以根据《三国志》、《三国演义》的剧情来摸着石头过河，那么接下来，真的就要全靠自己啦……

我思忖了很久，也不知如何回答张绣，只能拱手道：“如今自然是收拾战场，收回残部，余下之事，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遇而安了。”

我又一思忖，对他说道

我“接下来，我们或许要去找刘表结盟了……”

张绣点点头，终于不再多问，只静静和我并肩打马，默默前行。

我也总算可以好好思忖思忖了。

世人是怎么评论“我”的呢？

冷酷的毒士，阴险的独狼，疯狂的赌徒……

我想，凡是愈加残忍的评价，反而让这个“我”愈加受用吧。

只是到现在我才逐渐明白，要想在乱世崭露头角，首要条件就是考虑如何生存下去。

当年这位仁兄也不知道是多高的智商情商，才能在把天下群雄玩弄于掌骨之间的同时，还能安然活到了七十有余的岁数。

佩服归佩服，只是如今，贾诩贾文和的故事，由我——一个从21世纪回到汉末三国的三国迷来谱写。

贾诩的大名，会让这个汉末乱世闻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