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将就一晚

张云雷这一辈子除了安慰过小时候被鬼故事吓到的郭麒麟，几乎没有安慰过人，安慰人这门技术放张云雷这里绝对是挂科不及格的。他看着眼前哭得委屈的小姑娘，生出了很多年都没有过的慌张无措的感觉。

　　但是张云雷的反应在孟写意眼里却是另一种解读，孟写意视角里的张云雷只是皱着眉看着孟写意，她想着自己住在他的客栈不付钱已经实属无赖行为，因为自己的蠢笨无法洗漱还冲着主人哭闹更是无礼，人在屋檐下，不能再给人家不痛快了。随后孟写意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着眼泪和哭腔，对张云雷道：“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眼前的小姑娘情绪收放得十分僵硬，语气里还有软糯的哭腔，却假装平静下来。换做以前他应该会对这样的小姑娘感到麻烦又头疼，但是面对孟写意，他像是突然没了脾气，什么事都变得顺理成章，连带他这个人也跟着耐心温和。

　　他不自然地用手摸了摸孟写意的脑袋，小姑娘头发还没吹干，他便转身拿着吹风低头给孟写意吹头发。孟写意被吹风机的暖风吹得一躲，却被张云雷轻轻卷指弹了弹她额头，低低地说：“别动。”

她这才安分下来，乖乖地让张云雷吹头发，其间还抬了抬眼看离自己仅有一拳距离的男人，虽然总给人一种疏离感，但是孟写意总能从他生人勿进的外壳里看到与之不同的温度，像是从前话本儿里的少侠，外表不苟言笑，实则却是侠骨柔肠的英雄。

倘若还能回到孟府，孟写意希望爹娘不要给自己安排亲事，嫁给官家子弟草草一生，她从前对婚姻一事不太期待，心悦之人该是什么模样也尚未考虑过，今天却在心里隐隐浮现出张云雷的样子，不过马上孟写意就把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给推翻了，觉得自己的喜欢也颇为廉价了些。

　　“发什么呆呢。”张云雷低头看着她，轻轻笑了笑，摸了摸孟写意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就把吹风关了。

　　这一关，房间突然安静下来，两个人对视着，相互之间十厘米不到的距离，张云雷拿着吹风的手还没放下，看上去就像是把孟写意轻轻环在自己怀里。很多年以后张云雷再回想到遇到孟写意的这一天，他都能回忆到这个时候孟写意抬头看着自己的样子。

　　两人对视良久，孟写意才回过神，慌乱胡驺了个问题：“我刚刚在想，你的年纪应该有妻子了吧？”

　　张云雷闻言摇了摇头，说：“快去睡了，小脑袋一天想些什么呢。”语毕，他转身调暗灯光准备回客厅沙发，却被孟写意轻轻拉住衣袖。

　　“不然你就在这里睡吧……”还好前一秒张云雷调暗了灯光，此刻孟写意的脸堪比今天吃的草莓。

　　其实这事儿怪不着孟写意，在孟府时哪一晚她房间不是里面三个丫鬟陪着，门口还有俩伙计掌灯，习惯了那么多人陪在自己身边，突然丢她一个在房间里，的确让她有些害怕，况且还是个陌生的地方。

　　张云雷挑了挑眉：“你不介意就好，反正床也够大，我们俩也不会挤着”然后他掀开了一角被子。愣生生把孟写意“我可以睡在地板上的”这句话给哽到了肚子里。

　　孟写意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说服自己“不能再给别人添麻烦，就将就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