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江南风景佃户哀

杏娘与猫仙沿着山路下山，山中雾气重，两个人走走停停，等着雾散，方才继续赶路。

清晨露水重，走的又是杂草丛生的山路，衣摆掠过草丛，沾了露水，走了几里的路，已然湿透了。

猫仙又在山涧中捉了几条鱼与杏娘一起烤了吃了，又把葫芦里打满了溪水。杏娘却对着清澈的河水将脸洗净了，把头发梳顺了，依旧包着头巾，不过瞧着干净爽利了些。

他们又沿着山路走着，不知走了多久，总算寻到了人烟。

这座小小的村庄依山势而建，房前栽着各色花卉，屋后种着翠竹，黛色的瓦，粉色的砖墙。村口一片松树林，松针铺成的路盖住了入村的青石板路。

小路拐脚处的草堆里藏着一汪清泉，潺潺的流着，满耳充斥着鸟鸣声，却不见山雀的踪影。

穿过了松树林，眼前明朗起来，阳光照的很恢复，阡陌间裁种着桑树，桑叶沃若，光影蔢娑，有着梦一般的境地。

杏娘“阿姥，我们远行到此，可否讨些瓜果充饥。”

田地里都是耕种的村民，有一个老妇人却站在地头上，四处张望着，又弯下身子在田里捡着谷粒，旁边还有两个小童坐在地上，身上脏兮兮的。

那老妇人艰难的站起身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龙套A“姑娘看我们哪像有吃食的样子，田里倒有瓜果，却不能随意摘了吃。”

杏娘“为何不能，瓜果种下来不就是让人摘了吃的吗？”

龙套A“不能随意摘啊，这是皇庄，上头的人，我们可不敢招惹啊！”

老妇人说着就要哭了出来，杏娘蹲在田垄旁，看着往来种地的人，个个面黄饥瘦，身材瘦小，脸上是苦闷的神情。

杏娘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景象，明明是和桃花源一样美丽的地方，为什么就不一样呢？

杏娘“她说的皇庄是什么意思？”

猫仙“田地是官家的，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皇帝的长工，在官家的田地里种地，但长出的东西却不是村民的。”

老妇人还要田里拾着谷物，两个小童在桑树下捡着掉落的桑椹，急勿勿的塞在嘴里，两腮鼓鼓的，嘴上一片乌黑。

杏娘“唉，我们还是去前头看看吧，好像有个大户哩。”

杏娘十分观脱的在那里跑着，折了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在乡间小道里自在的游荡着。那个大户人家，像是一座庄园，乌墙黛瓦红木门，门前两个石当子。

杏娘叩了两下门，退到石阶下等着。大门一开，里头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探出了头。

杏娘“请哥哥行个方便，赠些瓜果充饥。”

龙套B“主人不在家，我一个奴才可不敢乱拿东西。”

杏娘“哥哥，只个瓜果而己，怎么是乱拿了呢？”

龙套B“不是小人不帮你，莫说是瓜果，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主人家的，哪怕是块烂泥那也是主人家的财物，我要拿了出了，就是偷盗，要被活活打死的！”

杏娘一听这话，顿时惊住了，这是个什么世道，为了几个瓜果便要打杀人！听他这平淡的语气，似乎这里经常发生这种事情。

杏娘越发思恋桃花源了，在桃花源里人人安居和眭，绝不会出现这种为了些瓜果而死人的惨像。

杏娘“你说这至于吗，不过是几个瓜果，却要人拿命换！”

猫仙“不仅仅是简单的瓜果，皇室贵族，佃户长工，官员百姓，奴隶，一层压着一层，越是下层的就越不好过。”

杏娘“若是在桃花源便好了。”

猫仙“桃花源里不也有上下九流之分吗，不过没有此处厉害罢了。”

猫仙一番话，堵得杏娘找不到辩驳的话。桃花源中也有九流之分，只是乡民都为上九流的“田”也就是农民，及中九流的举子，医师和风水先生，却没有让人瞧不起的下九流。阶层上也大多是同一个阶层，因此也不会像这里一样压迫人。

杏娘“大家都是同根同祖的，哪儿会这样欺负人。”

猫仙“此处是讨不到瓜果的，我们去找些野果子吧。”

杏娘与猫仙在后山上发现了一片杏林，树上结着青杏。

猫仙到底是猫仙，化成一只黑猫，三两下就爬上了树上，又化回了人形，站在树上摇着，“刷啦啦”的一大片青杏掉落在地上，杏娘连忙捡着地上的青杏。

杏娘“唉，慢着些，砸着头了。”

猫仙“才不会砸着哩，你避开些就好了嘛！”

杏娘“我也不避着哩，我把杏子全装走，一个也不给你。”

猫仙“你不讲道理，杏子是我上去摘的，你尽在下头捡便宜。”

杏娘也不与他争辩，只顾着一个一个的捡着杏子，正巧一颗杏子估噜噜的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杏娘跟着过去捡。

杏娘“玉狸，玉狸！”

猫仙连忙跳下树，来到杏娘身旁，神色十分焦急。

猫仙“怎么了？”

杏娘指了指草丛旁的一个新翻开的土壤，里头冒出一节白花花的骨头，上头爬满了蜘蛛蜈蚣之类的东西。

杏娘“我刚刚……捡杏子……然……然后……那……那个……”

猫仙“别怕，别怕。”

猫仙紧紧抱着杏娘，不停的安慰着，待杏娘稳定了情绪，这才上前查看那个土堆。

那里头除了一具少女的尸骇外，还埋了许多的蜘蛛，蜈蚣，毒蛇，蜥蜴之类的东西。口中又塞了许多的断肠草，身上有多处刀割的痕肉，肉身或被割下或被毒虫啃咬，而今只剩下一副白骨。

猫仙“这人也太过恶毒了，竟用如此禁术，炼制蛊毒！”

猫仙焚毁了土堆里那群害人的东西，念着咒术召来了少女的魂。猫仙闭着眼，口中不知道说的什么，少女的魂魄竟然一点点的散过了。

周围突然燃起了绿莹莹的鬼火，出现了一条宽阔的路，路旁是红艳艳的彼岸花。

猫仙“亡灵安息，自去轮回吧。”

猫仙滴了一滴血在彼岸花上，周围的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杏娘“玉狸，那个女孩……”

猫仙（重重的叹了口气）“是佃户家的女儿，她父母还不上地租拿她抵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