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奇男子

缓缓收回周身盘绕的宛如实质的毒气，蚀寂的龙目中还有些怀疑，迟疑了半晌后才又慢慢潜入了潭底。

没过一会儿，蚀寂那好似九天惊雷的沉闷声音变从潭底传了出来，一直覆盖了整座歧邻山：

“亦察！”

几乎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一只浑身漆黑毛发，青面獠牙、目光嗜血、身长近丈的巨大猿类妖怪便手脚并用地冲到了毒潭岸边。

若是有专门研究妖怪的道师来此见到这只妖怪，怕是当场就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巨大的黑色猿形妖怪不是其他，正是早已被宣布帝国境内全部消失的山中精灵——山魈！

据说这山魈还没有化形成妖时就可徒手撕裂虎豹，就连一般的小妖也不是它们的对手，倘若再有些机缘成功化形为妖怪，那越级击杀同等大妖更是家常便饭。

而且山魈性情暴戾、残忍嗜杀，只要碰到道人就一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不过在三百年前惊鸿即妖皇之位后便颁布了一道新法令令，让全天下的所有山魈全部前往血渊战场北部抵御外敌，不得留在境内胡乱伤人。

所以秦帝国境内早在三百年前便没有了山魈的踪迹，也不知这一只名为“亦察”的山魈是从哪里过来的。

“吼！”

仰天发出一声嚣张的吼叫，亦察那巨大的身体瞬间缩小到常人大小，而后他那狞恶的面部更是一阵青白变换，直到最变成了一个青面男子的相貌。

只不过他那无意中露出嘴角的獠牙和身后摆动不止的尾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想到这是个“人”。

只是眨眼间，亦察的变化就已经完成，转而冲着毒潭单膝下跪沉声道：

“亦察，参见吾王。”

没有将身体浮出水面，蚀寂甚至连龙爪都没有探出毒潭，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去把我刚才亲手送出歧邻山的少年带回来，我有话要问他。”

亦察没有过多言语，蚀寂之令就是他的最高指示，所以他只是仍旧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开口道：“是！”，而后便两个纵跃消失在了歧邻山的密林之中。

…………

被蚀寂一口真气喷出歧邻山的姜落天此时心中还有些懵，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有背后早已打湿了衣衫的冷汗在告诉他刚才的一切真的不是梦境。

满面茫然地站在平妖镇和歧邻山的交界处，姜落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真正的超级强者比起来，自己仍旧是连一只小蚂蚁都比不上啊！

想到这里，姜落天不禁犯起了嘀咕：“自己自从在天才决胜赛打败了所有对手后是不是心性也有了些变化呢？”

在聆音谷被血窟惨无人道地“折磨”了一个月，在实力获得极大的提高之后便打败了近乎全天下所有的同阶天才，获得了全天下第一天才的称号。

现在仔细想想，这一切虚名是不是在无形之中助长了自己目中无人的气焰呢？

仰面躺在地上，姜落天感到的是无比的安稳，或许，是时候回聆音谷跟老头子好好聊一聊了。

不知为何，姜落天总感觉血窟和他之间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只要感受到血窟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血属性气息就会让他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可能是跟我先祖朝夕相处过的原因吧。”

自顾自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姜落天似乎为自己对血窟的安心感找到了理由。

“咕噜噜……”

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姜落天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久违的畅快笑容，在他那双清澈的眼中是和三年前一般无二的、充满了无上的斗志光芒！

“先去填饱肚子吧。”

右手撑地轻轻一弹，姜落天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反跳起身，而后拍了拍衣裤上的尘土向着不远处的小店走去：

“看来实力这一块我仍旧是任重道远啊！”

…………

又是飞速行进了半日有余，直到月上梢头沈山一行人才匆匆逃离了歧邻山。

拄着手中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拐杖，沈河气喘吁吁地问道：“老大老二，咱们要不要等一等大哥啊？”

沉吟了半晌，沈山率先发话：“不用等，大哥吉人天相，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歇脚吧。”

“赞成。”

沈海少言寡语，虽然自从进山以来他就变得神神秘秘的，不过此时还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走，先把肚子喂饱了再说。”

到底是沈家的老大，沈山大手一挥便带着两位同胞弟弟向着之前去过的小酒馆里走去。

不大的小酒馆中此时竟是热闹非凡，门口处更是挤满了衣着各异的人，就好像里面有什么江湖演员在表演杂技一样，引得沈河一阵探头。

看到老三这般模样，沈山哈哈大笑着拍了沈河的屁股一巴掌道：“快点儿，就还来这家吃吧。”

穿过门前拥挤的人群，沈山又是带着沈海和沈河朝前挤了挤，他们是来吃饭的，可没那个看杂耍的兴致，倒是沈河一脸好奇，推开了挡在前面的沈山朝着人声最为鼎沸的地方走去。

看到沈河这般模样，沈山也没办法，只好一拉沈海的袖子匆匆跟了上去。

整个酒馆中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前面那张桌子了，此时早已被大大小小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时不时地还有人会传来一声声给人感觉莫名其妙的叫好：

“漂亮！再来一碗！”

“我去！可以啊！”

“这……这家伙还是人吗？”

“小兄弟好样的！这才叫真汉子！”

“二百五十五，二百五十六，二百五十七……这……也太能吃了吧！”

在人群外围听他们说话的沈山越听越感觉不对劲，难不成这里不是在表演杂技，而是在比谁更能吃？

就在这时，性子毛燥的沈河早已钻进了人群之中，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高人”的庐山真面目。

这不看还好，只是瞧了一眼，沈河就忍不住大呼出声：

“大哥！？”

没错，那被几十号人围在中间被当成猴子一样看的不是别人，正是坐在桌子边上细嚼慢咽的姜落天。

看着那已经摆满了大半个桌子的碗碟，沈河只感觉自己的胯下一凉——这得多少钱啊！

如果真的要细分姜落天此时究竟吃了多少东西的话，说一组见简单的数据就比较直观了：

摆满了一米方桌的碗碟，摞起来的高度足有半人来高，只留下不到半尺的地方作吃喝之用。

换句话说，姜落天从坐在这里开始，已经吃了二百七十七碗清汤素面了，而且从后厨嘈杂的声音来看，这个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着。

震惊地吞了一大口口水，沈河颤抖着嘴唇问道：“大哥，你……你来多久了。”

用右手衣袖抹了一把油汪汪的嘴唇，姜落天含着满口的素面含糊不清地道：“唔勾吭以门咦哈虎惹（我都等你们一下午了）。”

秃噜噜地把碗中的最后一根面条吸进嘴里，姜落天高举着拿着筷子的右手冲着后厨喊道：

“小二！再来十碗！”

斜着眼瞥了一眼站在一边满脸震惊的沈河，姜落天左右瞟了两眼，最后还是说出了一句更雷人的话来：

“不是十碗！是十三碗！”

好吧，这货还记得沈家兄弟是三个人……

在吃完了二百九十三碗清汤素面后，姜落天成功把小酒馆中的所有面条消耗一空，被一众食客奉为神人！

试问，一个能一气不停地吃掉近三百碗素面的超级大胃王，怎么会不在这个不大的小镇引起轰动呢？

姜落天在这里故意使了个小心眼儿，他没有去点那些高能量、高营养的昂贵食物，经过多次试验他发现，这类食物最容易填饱肚子，所需的进食时间也最短。

但是自己手头又没什么钱，如果等不到沈山他们过来就吃饱了，那可没什么能拿来结账的。

所以姜落天灵机一动就点了最便宜的，对于自己来说营养价值最低的清汤素面，而且他故意吃得很慢，一碗面差不多要吃上半盏茶（不到四分钟）的时间。

更为聪明的是，姜落天一边吃一边放话，要吃掉三百碗素面才肯罢休。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重的凡人，在姜落天放出豪言之后，平妖镇本就不多的镇民纷纷来观摩这位自称肚子是个无底洞的少年来了。

至于店家，这种免费的宣传他们可是求之不得，干脆也就任由姜落天胡闹下去了，一直童叟无欺地为姜落天一碗又一碗地供给着清汤素面。

这才有了“奇男子狂吃一下午还不见饱腹”的壮观奇景。

至少现在看来，姜落天的计策是成功的，他成功挨到了沈山他们回来，而且因为吃的是最便宜的清汤素面，虽然吃得量大了一些，不过花费的银子倒是不怎么多。

为了感谢姜落天这一下午的免费宣传，酒馆掌柜当即决定免费让姜落天三人在后院客房下榻，明日亲自送他们去金元宝返回大燕……

半夜。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吵醒了熟睡的姜落天，一股若有若无的恐怖气息瞬间冲上了他的心头！

“谁？”

一个翻身跃到室外，姜落天谨慎地打量着四周。

“我。”

漆黑的夜色中，一个青面男子的身影渐渐显现，虽然口中语气平淡好似闲暇聊天，但是他那眼中的暴戾和嘴角的嗜血气息却是怎么也隐藏不住的。

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一身黑袍的青面男子，姜落天谨慎地问道：“深夜到此，阁下所谓何事？”

微一拱手，那青面男子略略躬身道：“吾名亦察，我王蚀寂因有要事，特请阁下入歧邻山一叙。”

“蚀寂？”

听了亦察简洁的自我介绍，姜落天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他实在拿捏不准蚀寂深夜派人请自己回歧邻山的意义在哪里。

“难道是要杀人灭口？”

稍稍揣摩了一下蚀寂的意图，姜落天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如果要灭口蚀寂应该早在毒潭就做了，又怎么会这么麻烦地派人来请呢？

而且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的话，面前这只妖怪也完全有着灭了自己的实力，从亦察身后摆动的尾巴和口中没有完全隐藏的獠牙可以看出，这是一只半只脚迈入了化妖境界的半化妖，甚至可能是一只不想隐藏自己身份的完全形态化妖！

以这种实力，完全能瞬间秒杀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必要这般畏畏缩缩。

又是沉吟了半晌，姜落天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若是……我不同意呢？”

听了姜落天的话，亦察反倒笑了起来，似是早就猜到姜落天会这么问一般：

“吾王让我将你带回去，没说一定要完好无损，现在我能心平气和的请你是因为你的态度还算可以，若是你表现出一点不情愿，我不介意先废了你再带你回去。”

重重吞了一口口水，姜落天死死地盯了亦察那残忍嗜血的微笑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

“我跟你去。”

亦察那有些泛黑的青面上再次浮起一抹笑容：“爽快。”

魈：

《山海经·海内经卷》：“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脣蔽其面，因即逃也。”

（不过现在山魈是一种蓝脸红鼻的猴子，和狒狒有些相像，文中的山魈形态便是基于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