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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结

惜年忆

深秋将近的树林里静悄悄的,马蹄踏在铺满枯枝落叶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子深处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在争吵。

“这鹿分明是我们追到此地的,你凭什么说是你们的?”一个声音愤愤地道。

“真是可笑,你们追着的就是你们的了?那我们还打什么猎,大家直接追着猎物跑不就行了?”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傲慢至极,“再说了,秋狩向来各凭本事,你们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说的。”

“你......!”

严格意义上来说,秋狩并没有什么规定。对于猎物的归属,也是谁的箭矢在猎物身上,猎物便归谁。

若是猎物身上同时有两个人的箭矢,那就要看这两个人是否愿意平分猎物。若是不愿,便以谁的箭矢射在致命之处为优。

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两个人的箭矢都射在致命之处或者都没有射在致命之处。这样的情况,往往是最容易引发争执的。

顾珩曜在树后看了半天热闹,原本不打算管这桩闲事。了不起打一架呗,谁打赢了,猎物就归谁。

李戚和也跟着他一块在旁边看热闹,“哟,那不是刘宇林吗?”

刘宇林,吏部尚书的次子,为人嚣张跋扈,在京都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要不是他上头还有一个得用的爹和一个出息的大哥,早就被人收拾了。

“真是稀奇,就刘宇林那点本事,也敢来参加秋狩?”

顾珩曜没搭腔,一夹马腹,走了出去。

李戚和喊不住他,只能跟着出去。

“就你那点本事,也好意思说别人技不如人?”顾珩曜朗声讽刺道。

刘宇林得意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看都不看来人是谁,便高声喝问道:“你算哪根葱,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顾珩曜端坐在马背上,闻言也不恼,笑眯眯地说:“我的确算不上哪根葱,比不得刘二公子,当属葱中一魁首。”

好家伙,谁不知道刘宇林向来心高气傲,最容不得人贬低自己。这人一来,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他一句便罢了,竟还将他比作葱。

一些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更激得刘宇林双眼冒火,恨不得冲上去把顾珩曜拉下马来打上一顿。

他是气得失去了理智,旁人可没有。其他人看见顾珩曜身后跟着的李戚和,纷纷行礼问安。

李戚和饶有兴致地看着顾珩曜把刘宇林气得七窍生烟,然后赶在刘宇林真的冲上来给顾珩曜一拳之前,悠悠哉哉地开了口:“有什么趣事值得你们一大帮子人聚在这里,也同本王说说。”

所幸刘宇林那一帮人里也不都是草包,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听出了李戚和的言外之意。

其中一人赶在刘宇林说话之前,站了出来:“不过是一些小事,扫了王爷的兴,还请王爷恕罪。”

李戚和轻飘飘地道:“既是小事,便散了吧。”

“是。”

成王发话,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乖乖地离开了。刘宇林走之前还恶狠狠地瞪了顾珩曜一眼,朝着他比了个“你给我等着”的口型。

顾珩曜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直接扯了疆绳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顾二少!请留步!”

顾珩曜回头一瞧,原是伍德追了上来。

“吁——”伍德在顾珩曜身旁勒停了马匹,一拱手道:“刚才多谢顾二少解围。”

顾珩曜的确是看在伍德的面子上才会出手相助,不过伍德会追上来谢他.....这一点,他倒的确没有想到。

他暗暗地给伍德贴上了个“老实人”的标签,嘴上却打趣道:“既是多谢我,不如把那头鹿送给我?”

伍德估计没想到他会“挟恩图报”,傻愣愣地看着他,“啊?哦,当,当然可以。”

顾珩曜被他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怎么别人说什么都信?逗你玩儿呢。本少爷还稀罕你一头鹿不成?”

伍德知道对方是在戏耍自己,也不生气,反而认真地道:“顾二少若是想要,拿去也无妨。”

在伍德看来,此番若不是顾珩曜出手解围,他们根本拿不到那头鹿。如果顾珩曜当真想要这头鹿,他们断没有不给的道理。

“免了免了。”顾珩曜摆摆手,“一头鹿罢了,我还没有废到要抢别人猎物的地步。”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伍德有些急切地道。

顾珩曜收了逗弄他的心思,“行了,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走了。”说完纵马而去,留下伍德和李戚和大眼瞪小眼。

伍德讷讷地喊了一声:“王爷。”

“咳——那什么,本王听说鹿皮坚韧柔软,做成毡子想必很是实用。”李戚和说完,没等伍德回话,便策马离开了。

伍德把李戚和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鹿皮毡子?鹿皮毡子!对啊,他可以等秋狩过后将鹿皮制成毡子送过去啊。

自己怎么没想到呢?真是太笨了。

……

另一边,李戚和快马加鞭,足足跑出了二三里地,才追上了顾珩曜。

这还是在顾珩曜刻意放慢了速度的情况下,不然就凭李戚和那匹马,想追上桑塔的脚程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赶着投胎啊?”李戚和喘着粗气道。

顾珩曜做了个“嘘”的手势,抽出背上的箭矢,瞄准了百尺开外正在悠闲吃草的梅花鹿。

箭矢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哨声,眨眼间,那头梅花鹿已经倒在了地上。

【一个时辰后】

沉重而有节奏的鼓点声从东边传来,惊起了林中的飞鸟。顾珩曜趁此机会又打了几只下来,打算晚上约其他人一道开开荤。

两人回到出发点的时间不早也不晚,有侍者上来牵过他们的马,把猎物拿去清点,好评出今日的优胜者。

可能是去年没有举办秋狩的缘故,今年的猎物格外的多,几乎每个人都有不少的收获,侍者们清点猎物的时间也比往年长了许多。

半个时辰后,侍者来报,说猎物已经清点完毕。今年拔得头筹的有两位,分别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和定北侯府的二公子。

两位?这倒是稀奇。

“两位?”李扶林说,“这可难办了,朕只备了一份赏赐啊。”说着,他把视线投向了顾珩曜。谁知顾珩曜正和身边的人说着话,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李扶林只能出言提醒:“曜哥儿,你觉得该如何?”

顾珩曜正和杨思梁他们商量今天晚上到他那里开小灶的事,压根没听李扶林刚才说了什么。

于是,突然被点名的顾珩曜有些茫然:“什么?”

李扶林:“......”

众人:“......”

杨思梁小声地提醒道:“问你赏赐怎么办。”

赏赐?赏赐怎么了?为什么要问他怎么办?他怎么知道赏赐怎么办?

顾珩曜满头问号,“但凭官家做主。”

他哥说了,这种情况下,只要说“但凭官家做主”就行了。反正他也不一定是真的问你,随便敷衍两句便罢了。

李扶林有些意外顾珩曜这突如其来的恭维,难不成是今天人多,他有意收敛脾性?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李扶林否决了。

他今天早上还纵马闯进围猎场内,收敛脾性什么的,不存在的。

李扶林心里有了成算,顺着顾珩曜的话道:“既如此,原来的赏赐便还是赏给燕榷。至于你的,等回了宫,自去库里挑吧。”

“谢官家恩典。”

赏赐的事情解决了,今日的秋狩也算是告一段落。大臣们纷纷向两位拔得头筹的公子贺喜。

“燕公子骑射超凡,常人难及。燕国公,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

旁的大臣纷纷出言附和,直把燕国公夸得如坠云端,笑得合不拢嘴。燕榷坐在自家老爹的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大臣互夸。

每一次都是这样,拔得头筹的是他,被夸的却是他爹。

“早便听闻定北侯府的两位公子骑射了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特别是顾二公子那一箭,颇有顾老侯爷年轻时的风采啊。”

“确实如此。我到如今都还记得当年秋狩的时候,顾老侯爷有百步穿杨之能,箭无虚发,次次皆能拔得头筹。”

“前年秋狩时,不就是顾家大郎拔得头筹吗?那箭法,比之顾老侯爷,怕也不输分毫。”

“虎父无犬子。如今前线捷报连连,可见这位新上任的顾大少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不输顾老侯爷。将来若是镇守北漠边境,我朝北疆无虞啊。”

大臣们的话传到李扶林的耳朵里,他的视线划过腰间的玉佩,低垂的眼睑盖过眸中复杂的情绪。

他..应该怎么做?

……

夜幕降临,漫天星斗下,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绕过巡逻的卫兵,跑出了营地。

远离营地的河岸边,李郎栾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其他人找来的柴火。不多时,明亮温暖的火焰便爬上了干枯的树枝,照亮了周边的环境。

顾珩曜和燕榷拿出处理好的肉,放到火焰上炙烤起来。

杨思梁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些盐和香料,往肉上一撒,火焰瞬间将这些东西烧灼出独特的香气。

燕榷拿小刀在兔肉上划了几下,以便入味。

李郎栾将带来的酒分给众人,还不忘抱怨道:“怎么每次都是我带酒?重得要死,你们还不帮我拿。”

“成王殿下身强力壮,区区几坛酒自然不在话下。”顾珩曜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道:“不像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我信了你的邪!”

李郎栾适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们两天天吵也不嫌烦。喏,吃肉。”说着把手里的肉递给了坐在他旁边的李戚和。

杨思梁谢绝了燕榷递过来的小刀,自己从袖子里摸了一把出来,他这番举动看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今天太阳是打东边落下的吗?杨思梁居然随身带着匕首?

杨思梁解释道:“上次路过兵器铺的时候买了一把,挺实用的。”

他解释完,几人看他的目光更诡异了。

李戚和更是语气沉重地道:“你变了,杨思梁,你不再是从前的你了。”

过去的杨思梁从来不会买这些东西,更别提带在身上了。几乎每次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杨思梁都会被打劫。

他不会武功,身上又没有防身的东西,光看外貌,也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这样的人,在某些人的眼里简直是会移动的金元宝。

好在他运气够好,每次落单被打劫的时候,都会碰上回来找他的人。

杨思梁没有回答李戚和的话,安安静静地吃着割下来的烤肉。

秋日的夜晚,云淡风轻。枯枝在火焰的灼烧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肉香混着酒香悠悠地飘出几里地。

杨思梁的酒量是他们几个里面最差的,这还没喝几口,就已经晕晕乎乎地躺在地上数星星了。

李戚和笑他酒量还没麻雀大,结果自己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把自己摔懵了。李郎栾就坐在他旁边,也没来得及拉他。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突然,河岸边响起了比刚才还要大的笑声。

“你真是..让你好好坐着你不听。”李郎栾伸手去拉他,“快起来,摔傻了不成?”

顾珩曜笑得肚子疼,酒都喝不下去了。李戚和坐回倒塌的树干上,一张脸臊得通红。

他随手从地上捡了颗石子朝笑得最厉害的顾珩曜丢过去,恼羞成怒地道:“笑个屁笑!”

石子打在顾珩曜身上,也没能让他停下来。

他捂着笑得一阵阵发疼的肚子:“李戚和你是傻子吗?哈哈哈...笑死我了...哎哟,不行,我的肚子...哈哈哈哈...”

“你别笑了!你再笑我要翻脸了啊。”

“哈哈哈,我也不想啊,我停不下来..哈哈哈..”

李戚和见他笑个不停,脸更烫了,站起来就要去捂顾珩曜的嘴。顾珩曜先一步察觉到他的意图,二话不说就往李郎栾身后跑。

李戚和扑了个空,更尴尬了。

偏偏顾珩曜还仗着有李郎栾在,一张嘴说个不停:“你做什么?笑一笑罢了,你还想杀人灭口啊?你堂堂一个王爷,竟如此小肚鸡肠,小心...”

“就你话多!你有本事出来啊。”李戚和被他撩拨得火气噌噌噌地往上涨,誓要给他个“教训”。

顾珩曜躲在李郎栾身后做了个鬼脸:“你有本事来抓我啊,略略略。”

“你!”李戚和气急了,伸手便要去抓他,“你给我过来,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李郎栾被两个人夹在中间,开始还好言好语地劝道:“好了,别胡闹了,快坐下...戚和,欸,我衣服,阿曜...快坐下。”

结果两个人绕着他拉来扯去,差点没把他扯到地上去。

忍无可忍的李郎栾怒道:“够了!都给我坐好。”

上一秒还在吵闹的两个人立刻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早早便躲到一边的燕榷看到这一幕,啧啧了两声,也就阿辰和二殿下能镇得住这两个祖宗了。

远处的营地内,牧韵白就着烛火坐在案几前看书。迟扬进来替他换了一盏热茶,又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牧韵白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他们玩得倒是开心。”他放下手里的书籍,轻呷一口热茶,道:“罢了,他们自己都不上心,我又何苦上赶着去讨人嫌呢?”

“可是安王那里...”

牧韵白讥讽一笑,“安王殿下足智多谋,哪里轮得到我们来操心?”

见主子已经拿定了主意,迟扬也不再相劝。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牧韵白,“殿下,您昨日吩咐属下办的事,已经办好了。您看看可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属下再让人改改。”

牧韵白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串珍珠手链。

南海珍珠价逾千金,也不过是绣在那人衣服上的配饰。

当真是...皇恩浩荡啊。

牧韵白扣上锦盒,随手将它丢到了桌上。

再浩荡的皇恩也会有穷尽的一天,等到那一天来临,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他,可是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呢。

翌日,秋狩结束,圣上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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