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江南忆长安

       此身若合江南老，不念长安不念卿。

　　“不念长安……不念卿”细细念出素笺上的娟秀小楷，我自问这可是自欺欺人？

　　“颦儿，将这素笺送去四爷屋里。”此时夜半，颦儿该是在屋外值夜的。

　　果然，不过几息之间她就进来了，真让人不禁嗤笑。

　　“姑娘，此时送信可是不妥？”颦儿进来，只看一眼檀木小方几上叠好的白纸。

　　“算不上送信，不过带句话给四爷罢了，你若不愿我亲自去便是了。”说着我便抬手欲执檀木几上那深深印着墨纹的素笺。

　　“不敢让姑娘受累，奴婢这就送去给四爷。”

　　此时，这奴婢才有了一丝奴婢的样子，不似方才那般大胆，也不复平日的嚣张。方才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终于不再是鄙夷。

　　虽知颦儿方才眼中的担忧源于对景言的敬畏，但好歹，这一次她看我不是鄙夷。不是了，以后再也不是了，我就快要解脱了。想到此处，我竟不知何时笑出了泪。

　 “她放肆！”一声怒及的低斥，伴随着檀木碎渣纷飞，显得异常地隐忍。

　颦儿偷偷瞧一眼景言腕下，檀木几一角已残成碎末，混着鲜红血液落到了那人脚下。

　　“四爷……”颦儿进退不得，又见他手腕正流着血，本想趁机卖个乖。

　　“住口，四爷是你一个贱婢敢称的么？”

　　……

　　昨夜，书房一夜未得安静。偏我住的院子与书房离得最近，害的我也一夜未得好眠。

　　我巴不得有个清静，可府里的人却个个喜爱看热闹，对于昨晚四爷为何大发雷霆好奇不已，又因我恰好与书房隔的近，所以一大早就巴巴地来问我了。

　　“梓桐姑娘，清和园与四爷的屋子最近，您可知爷昨夜为何发怒？”管家儿子是第一个打听的人。

　　有了一个，其他的也就不畏惧什么了。

　 “是啊，梓桐姑娘，四爷最是对您上心，清和园都赏给你了，你一定知道四爷的事，对不对？”翠儿也唧唧喳喳说了许多话。

　　“不对不对，清和园我是恰巧住进来的，而且也住不久了。四爷的事，也不会让我知道。你们呀，还是好好干活去吧！”我嬉笑着应对他们，心里却有些发酸。

　　我知他昨夜发怒是因为我，可我仍然在等他的答复。要我还是要江山？

　　他若要江山，我是万万做不得这一国之母的。

　　三日已过，凌迟之刑也该有个结果了。可我却还未等来答复。

　　再不念其他，他的选择我已然心中有数。

　　此去江南，再不归长安。

　　江湖人死生不出仕。男不入朝女不入宫，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为的是保全门派，也因为当今江湖人地位低。

　　想我在景言府上时，一个小小婢女都敢看轻我，试问他若是一国之君，我怎么做得了一国之后？

　　我一直喜爱江南烟柳，之前他说好的与我同住江南，如今看来他是独恋长安。

　　拿出几日前画的丹青，轻轻摩挲画中的人，我自嘲一笑：“我自去江南住，我自在江南老；我再不念景四爷，我再不念长安。”

　　“梓桐，后会有期。”

　　那一夜，她翻墙离去，却不知他隐在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