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后的决定

这次冉冉却没那么快给出回答。

阵痛在两人说话间又发作起来，冉冉只觉得腹部自下而上开始一阵阵发紧，连带着腰胯也是一阵酸软，不是很疼，但却很磨人。

冉冉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觉这次的阵痛距离上次间隔了有二十分钟左右，持续了只十几秒钟的样子，

冉冉暗暗放下心来，知道自己的推算没错，距离孩子出生确实还有一段时间，这才回答：“好多了。你扶我回床上去吧，我困。”

文聪专注于腰背按摩，未曾注意到冉冉脸上因阵痛而僵住一瞬的神色，只奇怪于正和自己聊天的冉冉怎么突然不接话了，猜想他是有哪里不舒服，正要开口询问，却是听到了冉冉的回答。

文聪闻言，只以为冉冉是困到开小差了，立马撤回了放在他腰上的手，站起身来，弯腰双手托住他的腋下，冉冉则顺势环住了文聪的脖颈，两个人极其熟练地通过这个姿势小心地避开了冉冉隆起的肚子站起身来。

待冉冉站稳，文聪又改为环住他的腰身，迁就着冉冉的步子慢慢踱到床边，护着他侧躺到床上，分别在他后腰、下腹添了几个靠枕，确认冉冉能睡得舒服些，才回到自己的那一侧翻身上床，

一只手穿过枕头和冉冉后颈之间的空隙将人圈进怀里，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希望能尽可能减轻爱人的不适。

黑暗中，两个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文聪是累极了抵不过睡意沉沉睡去，冉冉则是强忍不适强迫自己通过睡眠来为即将到来的分娩积蓄些许能量。

意料之中的，这一晚，冉冉依旧无法睡得安稳。

宫缩间隙给了身子疲乏的冉冉足够的时间进入睡眠，却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好好休息。

在冉冉阖眼进入浅眠期间，宫缩开始变得规律，间隔也从之前的二十几分钟一次缩短到了十几分钟一次，随之而来不断延长的阵痛期和不断升级的痛感让万祺在半梦半醒间也是频频蹙眉。

肚腹不再只是单纯的紧绷，更多了些扯痛感和憋涨感，而更令人难以忽略的，是后腰的酸痛。

冉冉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孕期的腰痛习以为常了，可当胎儿因下行开始压迫到他的腰椎时，冉冉才明白什么叫做“山外有山”。

因为胎位原因而到来的比其他孕夫更早更为剧烈的腰背酸痛已经开始了对冉冉脆弱痛神经的凌虐。

冉冉是在做37周常规产检时被好朋友医生告知他胎位不正的。

“啧，情况有点变化，枕后位。”

冉冉看着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好朋友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冉冉不觉有些紧张。

冉冉太明白枕后位意味着什么了，所以原本托住腹底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拉皱了T裇衫上小飞象傻笑的脸。

文聪察觉到冉冉的不安，原本立在一侧的文聪上前一步环住了还坐在检查台上的冉冉的肩膀，轻拍两下以示安慰，同时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坐在B超机前的好朋友：“具体什么情况？”

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了几次，好朋友才开口：“详细来说就是，大人和小孩儿身体状况一切正常，羊水清澈，宝宝也很乖，之前的两圈脐带绕颈已经没有了，但是出现了一些新的状况就是……呃……胎位变成枕后位了。”

冉冉凝眉，思考了一下后开口：“那……我还有能顺产的可能性吗？”

闻言，文聪流露出不赞成的神色，低头揉了把冉冉的头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示意好朋友继续说。

冉冉看了看眼里溢满担心的文聪，视线又落在一脸急切的冉冉脸上，好朋友内心十分纠结，深深吸了口气，才斟酌着再次开口：“冉冉身形消瘦骨盆窄小，这很有可能就是导致宝宝在肚子里下行空间不足所以胎位异常的原因。

好在宝宝不是很大，产道条件也还可以，所以站在医生的角度来说，你可以试产。

不过，枕后位分娩本身就会导致第二产程延长，所以为了规避因长时间阵痛宝宝缺氧的风险，是没办法打无痛的。而且这种胎位，如果能顺产，毫无疑问你要承受比正常分娩更大甚至加倍的痛苦；

而一旦阵痛过后孩子不能入盆进入产道，你就不得不去剖腹产遭两茬罪。

所以站在好朋友的角度，我建议你干脆选择剖腹产。”

好朋友说完，整个B超室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夫夫两人都在消化着这个令人措手不及的坏消息。

好朋友实在是承受不了这里压抑的氛围，也想留给两个人独处的空间好好商量一下关于分娩方式的选择，好朋友退出了房间轻轻合上了门。

其实此时，文聪的心里已经坚定了要冉冉剖腹产的打算。

他实在不愿看到那人辛苦了一整个孕期，还要在分娩时承受更多的痛苦和磨难。

所以好不容易被冉冉以无痛分娩说服，同意他进行顺产的文聪在听完好朋友的一席话后立马就倒戈了。

文聪回顾整个孕期，冉冉有多辛苦多不容易文聪比谁都清楚。

他太心疼冉冉了，心疼他孕吐到虚脱还要强撑着好好吃饭供给孩子营养。

心疼他腰疼到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还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宽慰他说自己没事。

心疼他胎动剧烈时疼的面色发白满头冷汗还要低头笑着安抚宝宝。

心疼他抽筋、盗汗、胸闷气短；心疼他纤纤细细的一个人却承受了那么多沉重的苦难……

这种心疼甚至一度上升到怀疑该不该要这个孩子的程度。

文聪不知道其他的孕夫是否也会承受这些不适，但只要这些不适发生在冉冉身上，他就觉得不公平，懊恼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法为爱人分担些什么。

冉冉还曾笑话他的想法幼稚，可明明人前那么冷静自持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就是会在冉冉面前像个孩子般不讲道理。

但冉冉不愿剖腹产也有他自己的计较。

首先，冉冉始终认为怀孕生子是人类繁衍过程中再正常不过的一个组成部分，自然而然不被人工干预才是最好的状态，

所以，只要没有危及到生命，冉冉并不愿意采用剖腹产的方式来诞下一个生命。

其次就是，身为一个医生，剖腹产所要使用的大剂量麻醉药物谁都无法保证是不是会对日后他再执起手术刀有什么影响。

冉冉不愿意冒这个险，也冒不起这个险。

　　“那个……”

　　沉默了一阵子后，两个人同时发声。

抬头望着文聪，冉冉轻声开口：“文聪，我先说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是心疼我怕我受罪，但是哪个人怀孕生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既然当初决定要生下他，我就做好承受这些的准备了，所以不管再难，你至少让我试试看，好吗？”

说着，牵住了文聪的手，用力握了握。

文聪没有再说话，因为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冉冉试一试的请求，但更不忍心让他承受产子之痛。

就在文聪陷入两难的抉择中时，冉冉肚子中的小家伙似有所感，小幅度的蹬了蹬腿。

冉冉还正想着要如何组织语言哄哄文聪呢，突然就觉得腹顶似有一条小鱼游过，胎腹一耸一耸轻晃了下，痒酥酥的。

冉冉被小家伙自打进入孕晚期以来少有的温和胎动逗乐，冉冉笑弯了一双清澈的桃花眼，一只手拽住文聪的手腕，用脑袋蹭他的腰侧试图撒娇：“你看嘛，连他都对我有信心，我们肯定没问题的。”

说完，还低头隔着肚皮摸摸已乖乖窝着不再有动静的宝宝，征求他的意见：“对吧，宝贝？”

回应他的话似的，宝宝又动了动胳膊，腹侧耸起了一个小小的鼓包。

看着低头对着高耸肚子笑的一脸温柔的冉冉，文聪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他蹲下身，隔着T裇亲了亲他突起的肚脐，又摸了摸腹侧，才语带威胁的开口：“小家伙，你到时可要乖乖赶紧出来，要是让你妈妈痛太久了，等你出来我就先胖揍你一顿！”

冉冉听了这话，笑的更开心了：“你再吓唬他，到时他该不敢出来了。”

向后仰了仰身子，揉了揉因久坐而开始酸痛的腰，就将双手攀上文聪的脸一阵“蹂躏”：“你就放心吧。还有，别皱眉了，要长皱纹变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