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连番受辱

      小卒子奔到极恶身前，才知极恶早已身死，悲呼一声，嚎啕大哭。

　　哭得一阵，齁齁收声，擦干眼泪。又撕破衣裳，扯下块布，擦净极恶面上污秽，看着极恶慈爱笑容，心中悲苦，觉得这世上只怕再无极恶这般待自己好之人。

      想罢，念着入土为安，便直接在一旁徒手挖坟，大雨早已过了多时，泥土已经坚韧，才过一阵，小卒子已是双手带血，细沙填满了指甲间，但他已不觉疼痛，相对而言，发肤之痛又哪比得过心尖之痛。

　　小卒子挖得很慢，口中一直念叨“怪老头，您一定没死，你骗小卒子的，对不对，小卒子挖得慢些，这样你就会醒过来嘲笑小卒子太傻，您一定没死的，没死的，对不对……”然而此间寂静，却没有什么回话！

　　斜月当空，偶有三三两两星辰点缀，尤其一颗，亮的是那么洁白无瑕，闪耀之下，望而欣慰！

　　可能是月光，也可能是星光，照射着深林中那个单薄少年，似在对他倾诉：孩子，你并不孤独，我陪着你呢……

　　微光照耀下，小卒子面前已经有了个长半丈宽两尺的深坑。小卒子浑身泥土，双手早已皮翻肉绽，鲜血一滴一滴侵入泥土，他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那颗闪耀的星辰，他执拗的认为，那颗星就是极恶，一直在陪伴着自己，星光闪耀，似也在注视着小卒子！

　　小卒子呆了一阵，低下污秽不堪的脑袋，似是风沙迷了眼，他揉了揉眼眶，留下了两行清泪……

　　小卒子颤抖走向极恶尸身，他从这一刻知道了什么才是害怕，那就是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念，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还是会莫名的心颤手抖，全身竟是酸软无力，双腿似是灌了铅，重如千钧。

　　不过短短几步，小卒子竟是走了一刻钟才到极恶身前。

       小卒子奋力抱起极恶尸身，踉踉跄跄到了深坑，小心翼翼的放下极恶。再看极恶慈爱笑容，心中疼痛，万般不舍，但再不舍，人已远逝！无奈扒土掩埋，眼泪悄然而下，随着血流陪极恶长眠……

　　只道是，残月星稀少，深林鸟鸣静，赤子离心苦，坟住逍遥人……

　　初晨放晓，小卒子呆坐在极恶坟前，他不知该往哪走，想来天大地大，到哪都是孤苦，却是不如此间温暖。

　　徐敬忠连续追赶一夜，不知何时已在小卒子身后。徐敬忠见只有小卒子一人，又见少年身前土堆，心道：那怪人莫非已经身死？

　　徐敬忠走进小卒子，发觉小卒子泥土遍身，邋遢不堪，隐有臭味，不禁退了一步。

　　小卒子知徐敬忠已到身边，却目不斜视，只关注身前坟冢，在其眼里只有极恶，旁人只会嫌他，欺他。

　　徐敬忠问道“只有你一人么？”小卒子没搭腔。徐敬忠也不恼，淡淡问道“我的东西呢？”

　　小卒子沙哑开口“你说的那块牌子？”徐敬忠疑问“你知道？”

　　小卒子摇了摇头，嘶哑的口音讥讽着着“在我手上，你要啊？”徐敬忠厉声道“还我！”

　　小卒子想道那牌子对眼前大汉很重要，心生一计“东西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不然就算我死你也拿不到！”

　　丢了腰牌是大罪，徐敬忠担待不起，心中暗恨小卒子以此威胁，沉声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小卒子面目扭曲，神色狰狞，一字一顿的森然道“帮我杀了傅书城！”徐敬忠皱了皱眉，他知小卒子所说应该是那白衣文士，却不知两人有何深仇大恨。

     “为什么？”

　　小卒子把头撇向一旁，神色嘲讽讥笑“为什么？就因为他害得我家破人亡，世上难得有待我好之人，却也被他害死了，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徐敬忠不知其中隐情，但也不想过问，肃然道“好，我可以帮你，但你把我的腰牌先给我！”

　　熟料小卒子猛然抬头看来，双目凛凛，犹如鹰视环顾，又似电闪雷鸣，直击人心。徐敬忠不禁颤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如此狠戾的眼神，也不知眼前这半大少年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凶狠的目光。

　　只听得小卒子嘶哑口音再起，胜似寒鸦鸣啼，极其刺耳“你在当我傻？”

　　徐敬忠本来是想逼问，却看小卒子似比自己还狠辣，心头虽然带有怒意，但还是决定先替小卒子做了傅书城。因为来时，徐敬忠已知傅书城身受重伤，杀之不难，又因早看不惯傅书城，觉得杀便杀了。

　　言罢，小卒子给极恶再磕一头，站起身形，他已跪了一夜，双脚酸麻，带着疼痛，袭遍全身，但小卒子只是轻微颤了颤，似是没甚感觉。

　　徐敬忠见小卒子站起，以为要走了，却不料小卒子只是站着，似在等人。

　　过不多时，丛林深处再来人，便是那堆和尚了。

　　戒嗔上前对小卒子喧了句佛号问道“阿弥陀福，小施主，那位与你一起同行的老者呢？”

　　小卒子看着众多和尚，略带恨意，淡淡吐出两字“走了！”戒嗔神色疑问“还请小施主告知那老者往何处而去，众僧感激不尽。”

　　小卒子讥笑“哈哈哈，谁要你们这堆秃驴感激了，极恶大师往西天去了，你们要追就跟上，想来也能见到你们的佛！”

　“你，”戒贪站出来欲要斥骂，戒嗔摆了摆手，看向小卒子身后立着坟堆。再问小卒子“坟中人是极恶？”

　　小卒子淡淡道“是或不是，与你等有什么关系。”

　　戒嗔等人明了，极恶已经身死，那土堆便是极恶之坟，只是他们万般没料到极恶武功盖世，竟稀里糊涂的就死了，使得众僧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戒嗔问向小卒子“小施主，极恶身死前可否给了你什么？”

　　小卒子反问“给了什么啊？”戒贪早已看不惯小卒子德行，便要出手教训，戒嗔沉住气拦了下来，少年所问，此间有徐敬忠，戒嗔不便细说。只得温声言道“小施主，极恶定是会将那东西给你的，那是我封峦寺之物。还望施主能够归还我佛！”

　　小卒子心知肚明和尚们要的是什么，但那是极恶留给自己的，小卒子说什么也不会交出去，“极恶大师并没有给我什么！”

　　小卒子虽说的有板有眼，面目淡然，似与自己无关，但众僧岂会相信，戒嗔说道“小施主可否让我等搜身，以证清白。”

　　此话说的甚是强硬，貌似小卒子不从也得从之，这给一边的徐敬忠看得很是好奇，想着众人要的物事定然珍贵，但又想到这群和尚随便一个武功都高过自己不敢询问。

　　“呵呵，我说没有便是没有，你们却是要羞辱与我，还以为是什么高僧，没曾想也是道貌岸然之辈。”小卒子因为极恶身死，适逢大变，说得铿锵有力，在众人看来，面前人哪会是一个无知小子。

　　众僧才不管小卒子，仍是上前，徐敬忠早已退向一旁，不想掺和双方恩怨。

　　僧人拿住了小卒子，戒贪上下摸寻，小卒子挣脱不得，便破口大骂“你们这群恶僧，佛都修到姥姥家了，我真为你们的佛羞的慌。”

　　戒贪没有搜到连山，又听得小卒子大骂，出家人也没忍住，反手给了小卒子一耳光。

　　小卒子挨了巴掌，火气顿生，恶狠狠瞪着戒贪，语气凶恶“你这个老杂毛。”

　　戒贪气急，又要再打泄愤，戒嗔拦住了“放了这少年吧，他应该不知。”

　　戒贪转身发问“戒嗔师兄，那怎么办？”

　　戒嗔不答，只是盯着坟堆，想来要挖坟搜尸，戒贪会意，走近土堆。

　　小卒子哪里不知和尚们要侮辱极恶尸身，想烂下戒贪，却被身后僧人制住，气怒之下再度大骂，“你们这群贼秃驴，我咒你们不得好死，他日老子也要去挖了你们祖宗坟，报今日恩师之辱……”

　　但就算小卒子如何咒骂，也无济于事，只见戒贪运力一掌，劲力之下震飞沙土，露出了极恶真容。

       小卒子不怕自己受累，却是不想恶僧欺辱恩师遗骸，但就算拼尽全力也挣脱不开束缚，只能痛声大吼“不要。”小卒子昨日便是哭了许久，嗓子早已嘶哑，此番大吼过后，喉咙疼痛至极，火烧火燎犹如刀割。

　　徐敬忠在一旁看得呆了，他完全被僧人的执着震惊，更加好奇是什么物件，能让四大皆空的出家人，如此痴迷。

　　戒贪提出极恶尸体，也不顾其他，细细搜寻，来回翻了近一刻钟，怎么也找不到要寻之物，无奈向戒嗔言道“师兄，没有！”

　　戒嗔皱了皱眉：莫非极恶并没有将连山带在身上？

      没有找到连山，戒嗔神色沮丧，但他仍不甘心，走向小卒子“小施主，那物事很重要，极恶当真没给你？”

　　小卒子看着众僧懊恼，心情也有愉悦，讥笑道“呵呵，极恶大师对我是好，但我不过同他相处一日，你们尚且对那东西这般痴迷，不惜做出挖坟搜尸的举动，你觉得萍水相逢之下，极恶大师会给我？”

　　戒嗔叹了口气，小卒子说得如此有理有据，神色又不似作假，想来这少年是真的不知道。

　　懊恼之余，领了众僧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