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内。
蓝曦臣坐在上座,手上一杯茶动也未动,面上倒还是温和,但明显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旁边坐着几位蓝家的长老,像是刚刚讨论过什么事情,此刻都是皱着眉头。
蓝忘机先是行了一礼,礼数周全,一板一眼一丝不苟。
堂上几人都把目光移在了他身上。
“忘机,你来了。”
蓝曦臣说罢,便放下茶杯站起身来,细看之下,神色却有一些犹豫和纠结。
在场都是长辈,其他人也不需要回礼,只是点了点头。
蓝忘机:“兄长,所唤何事?”
蓝曦臣:“今早收到消息,说是……昨晚在金陵台,魏公子的佩剑被盗取了……”
闻言,蓝忘机心中微动,手上猛地一紧。
“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尚未。”
蓝曦臣话说的小心翼翼,唯恐哪一句刺激到他,此刻观蓝忘机神色虽有变,但眸中清明冷静,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蓝曦臣:“金陵台戒备森严,此番却遭了贼人所窃,金家那边来信,说是效验过了,只丢了……随便,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旁的蓝家长老接着话道:“现在正是温氏作乱的时候,恐怕此人居心不良啊……”
一名颇具威仪的长老抚着胡须倒:“倒是近来夷陵老祖重活于世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这佩剑所窃倒也——”
若是真,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如今拿去倒也在情理之中。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身旁那位长老重重的“哼!”了一声:“邪魔歪道!”
他是蓝家直系里的一位长老蓝沐,实力不俗,在老一辈人中也算是翘楚的存在,平素里备受尊敬,倒也没这么刻意地噎过谁。
虽然百家都开了清谈会正了魏无羡清白,但总有些人固执不改心中偏见。
凡人一念有三千,这也是没法子的,总不能强制人家不去说他坏话吧。
这种人,说好听点呢,叫自身清正,说难听点呢,就是迂腐。
凡人有七情六欲,修士也同样有欲望、贪婪、恶毒。
修不成仙,终究只是一介凡人。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魏婴不是邪魔歪道!”
蓝忘机冷冷喝道,手上的壁尘捏的指尖发白。
此言一出,室内一静。
任谁都看得出来,蓝忘机这是生气了。
就连一向温和的蓝曦臣都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出言劝止。
他毕竟是蓝家宗主,沉默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此事早已翻篇,魏公子的为人如何在清谈会上早已澄清,不必再谈。”
他也没想到,早已澄清的事,还会有人提及,以此搪塞,而且还是一向重礼的蓝家人,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老。
思及外面的流言蜚语,本来一直坚定清者自清的蓝曦臣也动摇了,心下一阵悲凉的感觉蔓延。
蓝家终究还是……
看来是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暗自下定了决心,蓝曦臣看向蓝沐的眼神中也带了威压。
蓝曦臣是温和,可现如今,蓝启仁病重,将蓝家全权交于他打理,他是宗主,太过温和就会被认为是软弱。
蓝家不缺一个温文尔雅的泽芜君,但是绝不能有一个被外人看做是软弱可欺的宗主。
“外面这些流言并不可信,连江宗主都没出面,怎知魏公子重生之事是真是假,不过外人信口成说。”
“况且金陵台虽遭失窃,却无一人伤亡,若当真是魏公子做的,依沐长老口中所言是邪魔歪道罪大恶极之人,也有不妥。”
蓝曦臣周身气息越发凌厉,好似一块常年莹莹的美玉,磨砺而成宝器。一身蓝色家主服站得笔直,令人不可逼视。
他气势上的变化,在场的诸人自然是有所察觉,全部默不作声。
蓝忘机是蓝曦臣的同胞亲弟,蓝家宗主的话,容不得旁人插嘴。就算是公然维护,别人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这可真是霸道了。
蓝忘机瞅了自家兄长一眼,心上有些沉重之意。
自从前任仙督金光瑶逝后,他的兄长就一直撅撅不振起来,闭关了好些日子。若不是这次祸乱事发突然,蓝启仁又病重,怕是担不起这重任。仙门百家虽然明面上不说,其实心底未必就没有看笑话的心理。
经此一事,点醒了蓝曦臣,也让蓝忘机心里多了些酸涩。
是了。
人总是会变的,大概成长就是经历过绝望之后的理智与平静。
一如莲花坞灭门后的江澄,魏婴死后的蓝忘机,如今,再算上金光瑶逝后的蓝曦臣。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未免太过残忍,忍不住心中五味杂陈。
公然被一个后辈落了面子,蓝沐的脸色自然不太好看,但蓝曦臣接下来的话,更是将他打入谷底。
“沐长老年纪大了,人也便糊涂了吗,需知流言就是流言,蓝氏家规第四十二条,未知全貌不可置评,第五十一条,不可背后非议旁人,长老可还记得吗?!”
掷地有声。
那蓝沐长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躲在门外角落里的蓝思追和蓝景仪被刚刚蓝曦臣的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发现,心里有些懊悔为什么要来听这个墙角!
蓝沐:“……宗主恕罪,老朽自知说错了话……自请领罚……”
这下是半点谱都不敢摆了,老老实实的认罚。
蓝曦臣面色也和缓了些,声音清朗中带些不容置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