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对峙

惠珠笑吟吟地看着我说:“吴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刚才不过是我和沈途演的一出戏罢了。除去西老和无害的沈途，真正的恶鬼，便是你吧。”我说。

我看着自己手中疯狂转动的罗盘，笑了。

“其实我没什么意思，倒是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们。我说的没错吧，曹政的亲妹妹——曹蕙！”

曹蕙不可置否，她只说:“这个名字，也是他告诉你的吧。”

我回头很快瞟了眼沈途，说“没错。在一开始我和他从屋后面回来的那晚，他就告诉我了一切。”

“呸！”这时候沈途嘴里吃进一绺儿头发，忙抬手把它弄出来，“这啥玩意儿，头发这么乱，都不知道好生打理打理。”

我侧头说道:“你消停会，别折腾胖子的身子。”

沈途安静下来后，我继续看向人模人样的曹蕙。

我说:“不得不说，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要不是一个大漏洞，恐怕我和胖子，甚至沈途，都会被你算计死在这儿。”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置你们于死地。至于这沈途，我不明白，已逝之人我还怎么杀他？”她说。

“我们没来这的时候，是和你无冤无仇。”我说。

“但我们在这林子里碰到了鬼物，你应该看出来我和胖子不会坐视不管，才起杀心。”

“至于沈途，无论杀人杀鬼还是赦魂，只要想，总会有办法做到的。”

她笑说:“行吧，如此强词夺理的话。那么请问，我漏了哪处啊？”

我微微颔首，方向朝向西老。

“西老，就是你最大的漏洞。”

“打碰见我们开始，你就一直扶着西老走路，我想那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眼睛中伤，更重要的怕是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吧。”

“吴先生啊，你可别诬陷人。你说那个时候阿爷就死了，但后来他可是一直在给你们讲故事啊。”

看来不说破她是不会罢休的。

我继续说:“一开始我就有所怀疑，第一眼见到你们的时候，西老并没有那么驼背，但今早你扶他回来这里的时候，他的背后却微微隆起。这人再老，也不会一日就老成这般吧。加上回到屋里以后，他的举止比昨日僵硬许多，而你，一直站在他身边，右手处于我们视野死角，手上做个什么动作，谁知道？”

“我不妨大胆地猜想，是不是你的右手拿了把刀或者其他什么危险物件儿威胁着西老，但后面沈途一直在强调的那句话点醒了我，让我发现其实西老可能不是被威胁了，而是被……杀害了。”

“哦？什么话啊？”沈途插了嘴。

“‘你怎么总是喝水’差不多这个意思。人在什么时候才会喝很多水？要么渴了，要么就是……死了，但不想让人发现。这死人的尸变要比唇色的改变来的晚些，我想你很清楚。”

“你借着西老眼睛受伤，便亲自给他倒水喝，实际上是想用水给他把唇的干裂润和，并拖延住一些唇色的褪去。”

“我想你本来有很周密的打算，但苦于看见了我们在林中碰见了那个鬼物，你才会没有很多时间准备。因为你害怕那个鬼物给我们说些什么，所以你才急急地把西老稍作换了装就带到我们面前，制造一个他还没死的假象。”

“但可能时间实在太短了，你没做全准备，比如怎么掩盖他的唇色异变……至于他死了怎么还能说话和移动，我还没发现原因。”

说这么半天我自己都渴了，但我可不愿喝这里桌上的水。

我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她，慢慢靠近，抽出空着的一只手来轻轻摸了一下西老搭在桌边儿的枯瘦的手。

果然，冰凉，死人的感觉。

不过出人所料的是，我摸不见他的手指骨骼。仿佛被人剃掉了一般。我稍稍用力捏了捏他的几根指头。

里面应该是……木头！

“怎么，吴先生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啦？”

我抬首，正好撞见了曹蕙的那双眼。眼里的悲哀，暴戾，愤恨怔住我一瞬。

我很快恢复原样。

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能动了，这肯定和曹蕙的右手脱不了关系。

他应该，被曹蕙掏尽了五脏六腑，然后往里面安上了木头支撑住身子，毕竟是肉体，所以他站起来时，木头会顶住他的脊梁，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看见他后背微微隆起的原因吧……

也就是说，曹蕙可以把自己的右手悄悄探入他的身子某处木架的总控制处，控制他的一举一动。

要让这具木头架子灵动自如，小到一根手指都要能自由活动，需要的不仅是骇人的耐力，还有超人的思想。

但无论如何，这么做，实在是……

沈途说:“你这么做，真的恶心。”

他的这句话说出了我的心声。

“呵，恶心？当年就不该让你的魂魄苟活下来！”她突然大喊。

“沈途！你狼心狗肺，禽兽不如！你不该死？他许暗天做的那些龌龊事，他不该死？”

“沈途！别假装什么狗圣母！我哥待你如何，你又待他如何！”

“你自己告诉他，把真相都告诉他那个外来者！”

“当年，死在北塞的人到底是谁！是谁！”

曹蕙撕心裂肺地朝沈途大喊起来，身体直抖个不停。

我一时迷茫，回头看向沈途。

我问:“沈途，你隐瞒了什么？”

沈途欲言又止，似乎在心里斗争一阵后，他才缓缓站起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曹蕙。

他说:“死的人，只有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