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13——等待

当伊丽莎白来到美丽湖东人群中时，远远地就看到曼达在人群中注视这群来往欢快的行人，四处寻找她的身影。他总是最受万众瞩目的一个。有些女孩鼓起勇气上来与他搭讪，他回应的只有一个冰冷的微笑，眼中毫无波澜，只有焦虑，他在四处寻找伊丽莎白的身影。

（我静静地看着你。）

（我静静地看着你看着你看着你看着你。）

伊丽莎白就站在人群终点，静静望着曼达。雨从身边飘落，淋在她的身上，她的翅膀已经湿透了，全身也是，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流，她已经没有感觉了。她发现，在打伞的群众里，自己淋雨的样子显然有些可怜、空洞、无趣。远处下午的钟声响起来，天色依旧阴暗，美丽湖东的晚上却是很晚才到来，白天的标志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天气都会有阳光，但伊丽莎白不会管。

有时侯保持距离在远处观望，像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局外人一样，就会发现以前从未发现过的东西。

如果所有人都抛弃了她，他是不是会义无反顾抛弃所有人，跑过来牵住她的手？

那些年，身处在地狱里的她不曾获得过他的一个回应，现在是不是也一样？

她当然不怪他，因为他都不知道，她也不会去记恨他，她知道这样没有用。她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也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随意”是她最厌恶的一个词，她当然知道因为什么——丑陋、低贱、被罪恶玷污。荆棘贯穿了她的心，挑逗地从眼睛前顺着破衣往下滑，钻进裙子底下，缠绕她的大腿，尖刺留下血迹，用她最厌恶的东西毁掉她的自尊。她知道他们会知道自己是有多么卑劣，她知道那些未死去过的罪人知道她的感受。他们都知道，而曼达不知道，曼达忘记了，他不知道他们会设法让她继续出丑，继续难堪。幸运的是曼达施法让那些人都忘记了，除非他们再次见面。如果真的这样，届时，他们又会把她冷漠地、野蛮地推回丑角的世界里，他们经常这样做，这是他们做弄一个小丑的方式，她以往是，她现在不是——

她什么都不是，但她那时候需要爱，没人给她爱。

“你爱我吗？”伊丽莎白曾多次这样问曼达。

曼达点头，说他爱。但伊丽莎白不知道什么是爱，从一开始，她就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不包括伊丽莎白学习和经验化成的伪装。伊丽莎白一直都觉得，如果他爱她，他应该义无反顾地抛下他的一切只为留在她的身边，做只属于伊丽莎白一个人的金色太阳。

结果是曼达没有这样做，他用他自己的方式把伊丽莎白圈养在身边，让她独自面对以往空洞的一切，这不是爱，至少不是她想要的。更可笑的是在地狱过的那几年里，伊丽莎白从没获得过曼达的回应，现在苏醒之后，她没变，他没变，他没有理由为她自己抛弃一切，又怎能爱？

康复之后伊丽莎白变了，她心太冷，她从没明白过爱的真正含义就被身边人推入深渊。在肉身消亡之后，重新获得崭新健康的身躯，从花苞中醒来，现在她依旧不懂得什么是爱。那些亲吻，旖旎，互相拥抱，她现在看到只会看到以往自己脆弱可笑愚蠢的一面。她不会再去追逐任何一个花仙或者精灵，也不会回头去牵住他的手，或许有一天她会停下，回头，等一个人紧紧地牵住她的手，抓住她不放，眼神愠怒，嘴里骂她脑袋糊涂，轻轻为她擦干雨水，强硬地扯住她去壁炉旁取暖，或者用魔法把她的身体烘干。

?“伊丽莎白大人，雅加大人有东西要给您。”

有人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

伊丽莎白闭上了眼睛，睁开眼后，她再看一眼四处寻找她的曼达，转身，背对他向美丽湖东荷花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