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一）

天渐渐地亮了起来，雨珠从荷叶上滑落，滴进池塘，推开一道浅浅的涟漪，水中的锦鲤打了个漂亮的水花，朝深处游去。一切都仿佛变的正常了起来，若不是碧海苍灵外仍皱着眉头满眼焦虑的上神们，或许会让人觉得方才的电闪雷鸣天地动荡只是幻觉。

紫色仙障碎片般一点点砸下来，在半空中却又化作片片佛铃花瓣，盖住地上被烧焦了的花草，碧海苍灵这曾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圣境在众人面前显露出来。

折颜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碧海苍灵，一瞬间有些愣神，从前的如画美景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快要干涸的河水，几乎断裂的山峦。若不是他从前也是从上古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约摸也会像身侧的白浅夜华等人一般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墨渊微微叹了口气，催促道：“再不快些怕是要赶不上了。”这才使这一群人反应过来，刹那间数道光齐向碧海苍灵深处奔去。

越往里走景象就越是残败，一切都昭示着此处刚经历过毁天灭地的劫难。远处空地中央似乎趴着什么人，重霖倒吸一口冷气，边朝前奔去边近乎疯狂地大喊着：“帝君！帝君！”这身边立着苍何神剑的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东华帝君又会是哪个？东华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伏在地上，背上早已血肉模糊，紫色衣衫被血浸透，散发着诡异的金光，一头银发也被染成了赤金色，杂乱地垂在身侧。东华微微动了动，看见这些熟悉的脸，似乎放松了下来，这才缓缓向一边倒去，露出了身下被护的严严实实的小狐狸。

白浅再忍不住，瘫在夜华身上痛哭出声，又忙不迭地从白真手上接过毫无意识的小狐狸，这是凤九，原本该无忧无虑的青丘帝姬此时却无力地睡在她怀中。折颜探了探凤九的魂脉，却遇上了一股强大的仙泽，几乎不可置信地抬头，恰好撞上在探东华魂脉的墨渊同样震惊的眼神。连宋见这两人越来越白的脸色，心知大事不好，也凑了上去：“帝君他如何？”没等折颜回答，东华便吐出血来，却仍撑着身子向白浅处倾去：“我将剩下有用的都给了小白，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等她醒后，还请各位多多照顾。”

他温柔地看着那蜷成一团的凤九，本想伸出手再摸摸她，却又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折颜，我炼好的丹可以帮小白忘了我，连同三小瓶生血都放在我的寝殿里，你自己去拿吧，那琉璃戒可帮她平安度过天劫。”说完这么多话，他已然力竭，再也没力气多说一句，只能颇有意味地盯着墨渊看。墨渊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接下来守护四海八荒的重任，这人末了末了，竟连一句话都不肯分给天下苍生，实在是个痴人。其实这些东华早叮嘱过重霖了，但事关凤九，他仍不那么放心，可是，以后，估计也轮不到他操心了吧......

东华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突然有一瞬平静，从前想过自己会怎么死，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场景，他朝周围神色悲痛的友人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想这一生孤寂漫长，能够遇见那只小狐狸，却也没算白活。一整风吹过，东华幻化成满天佛铃，散入碧海苍灵的每个角落。众人看着一点点回还生机的景色，不禁哑然，这人，连这点都想到了。

几片淡紫色的花瓣轻轻落在白浅怀中，触到了凤九柔软的皮毛，凤九的爪子动了动，闻着仿佛还在身边环绕的白檀香，安心地蹭了蹭白浅，似乎只是在暖阳中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