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冷漠且温柔；涂钦

一行人出了拳击馆之后，林墨倾打算和孟朝去医院处理伤口，顾桉笙决定先回家。

　　出了门莫奕婧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直径向街道对面走去，顾桉笙看见一群人在对面等着她。

　　莫奕婧走过去，其中一个男生笑着向她招手，他长得很帅，眉眼中透露着一股戾气，却对莫奕婧表现得温柔。

　　他们打了个招呼，男生转身就将手里的鸭舌帽扣在莫奕婧的脑袋上，也从她的手中抽走了两只草莓。

　　那是她的……男朋友吗？

　　不知不觉中，顾桉笙已经越来越在意莫奕婧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她很感兴趣。他承认，莫奕婧确实很漂亮，但是他并没有见色起意。相对于她的颜值来说，顾桉笙更喜欢的是她身上对任何事都事不关己，毫不在意的态度。

　　他羡慕，身边的人无论怎么说这个女孩，她都不在意。人们总说不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呢？莫奕婧就把旁观者这个词诠释的很好。

　　而这些都是顾桉笙现在的想法，当他真正了解这个女孩后，就能明白这些气质是怎么来的了。

　　顾桉笙难得做了一次饭，结果自己没有胃口，坐在房间里发呆，直到饭菜都冷了才想起来。

　　第二天，他们依旧上了一天的课。林墨倾等人还是不想接受顾桉笙，但是孟朝看上去无所谓，甚至他看到顾桉笙的时候还很高兴。

　　虽然他比顾桉笙大一岁，但孟朝从来没把顾桉笙当小弟弟。他很欣赏顾桉笙，他的人品，他的才华，他的成绩，孟朝都很喜欢。

　　孟朝都没有为难顾桉笙，所以林墨倾他们也没有再找麻烦。

　　顾桉笙下午照常去听物理课，到这次他没有往前坐，而是坐到了莫奕婧旁边。主要是前面人太多了，所有人都精神振奋，他显得格格不入。

　　莫奕婧看到后，往左边移了两个位子，顾桉笙低头笑了笑。

　　不多时，他回过神来，看到讲台上的老师是不是往这边瞟，不由得有点虚。

　　于是默默的向左边移了一个位子，清了清嗓子，挡着嘴小声的问:“咳，他讲到哪了？”莫奕婧用笔指了指卷子第二面的第三题。“这里。”顾桉笙小幅度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莫奕婧以为他是坐在后面没听清楚，于是问他:“为什么不往前坐？”顾桉笙看着她的脸，小声的回答:“因为我抓到了犯罪现场。”所谓“犯罪现场”也就是前天有人来投食的事，两人都心知肚明。莫奕婧不语。顾桉笙百无聊赖的听着老师讲课，正困着的时候，余光看到了莫奕婧的桌面:一张英语卷子。

　　顾桉笙:“你其实是有意的吧。”

　　莫奕婧手指一顿，不语，又继续写下去。顾桉笙知道她的想法，她利用顾桉笙的想法。但是他不生气，反而觉得，她这样精打细算的，挺累。

　　台上，老师在激情飞扬的讲题，后座，两个学生各怀心事。

　　也许是前面老师的声音太大，显得他们这一方天地有些静谧；许是他听写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心里有些难耐的痒痒。

　　那从土里冒出头来的是什么呢？春天来临时那一点绿芽是什么。顾桉笙不知道，他只知道，只需一点绵绵的雨水，它就能抑制不住地生长。

　　他看着莫奕婧的侧脸，细腻的，光滑的，甚至是有些苍白的。他想知道这感觉是什么，然而却猜不出来。

　　许久，莫奕婧小声的说了一声:“真对不起。”顾桉笙回过神来，随即笑了一下:“别。我可计较不起。”莫奕婧根本没有道歉的样子，只是说几个字而已。顾桉笙:“其实，我也没在意。可以理解你的。”

　　莫奕婧“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顾桉笙觉得后面挺好的，人少，老师也顾不上。他看着黑板上的题目，有些不耐烦。莫奕婧在旁边偶尔抬头听听课，要么就低头看英语卷子。顾桉笙稍微瞟了一眼，“这是你们班卷子？”跟5班的不一样，比他们做的难多了。

　　“不是。”莫奕婧压着声音回答，“竞赛卷。”顾桉笙一看，果然。

　　“你一个人参加了几项？”顾桉笙问。开学季总有各种各样的竞赛，以前他根本不管，今年才参加了物理竞赛。

　　莫奕婧好像有些顿。“不清楚，目前两项。”顾桉笙怀疑自己没听清。什么叫不清楚？“你不清楚？是说还要报？”

　　莫奕婧:“我说了不算，他们直接打电话给我爸，他同意就报。”顾桉笙听出来了。

　　她不自由。

　　许久以后，顾桉笙终于问了一句:“昨天那个……是你的……男朋友？”莫奕婧头也不抬:“不是。”顾桉笙不知为什么松了口气。但是，他们那么亲密……

　　如果没有人问，莫奕婧就不说话。顾桉笙认识的那些女生，话都特别多，不说话的那些，让人觉得像哑巴，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但是，莫奕婧身上的气质很奇特。

　　她高高在上，沉默寡言，却又小心翼翼，精打细算。她不爱说话，让人不觉避开，她又很礼貌，总是微笑着回答别人的问题。

　　冷漠且温柔。顾桉笙只能用想到这么一个词。

　　然而，顾桉笙回忆起莫奕婧笑着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奇怪，回想起来，当时的她好像是笑着的好像又不是。

　　莫奕婧突然出声:“算我半个哥哥。”说完，不再理会。顾桉笙看着她出了神，眼神没了聚焦。台上老师激情飞扬的声音似乎飘到了很远.很远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TQ，是涂钦名字的缩写。

　　涂钦比她大六岁。在她很小的时候，他们是邻居。

　　小时候的莫奕婧很爱哭，涂钦喜欢来他们家玩。当时母亲开玩笑对着两岁的莫奕婧说到:小哭包。从那时起，涂钦看到她时，就会叫到:阿哭。可是，发生了那件事之后，莫奕婧回了日本，她回来时才知道，涂钦去了俄罗斯。

　　出了那件事之后，莫奕婧性情大变，知道涂钦的事她也没有什么表现。似乎已经忘记了以前的事。现在无论什么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在莫奕婧上初一的时候。

　　那天回家很晚，她从琴行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夏天的晚上有些闷。当她走过巷子的时候，里面出来阵阵闷响，时不时还有人的呻吟以及难听的脏话。

　　她却一点也不担心，走进巷子。这边是近路。现在想来，那天幸好她走了小巷，早一点和涂钦见到了。

　　而对于突然出现的人，里面的几个人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其中一人笑笑说:“行了，让小妹妹先过去吧，吓着人家了。”

　　莫奕婧说了声谢谢，直径越过几人离开。而经过刚刚说话的少年身边时，前面却突然僵住了，待莫奕婧走了几米之后，他才试探性的叫了一声:阿哭？

　　这下换莫奕婧僵住了。

　　她脚步一顿，两秒之后站定，回过头来，看着这个男孩，露出一抹微笑。

　　你回来了。哥哥。

　　那之后，涂钦成了她关系最好的人。他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更不知道莫奕婧喜欢什么，所以他总是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都给她。

　　他教莫奕婧滑冰，飙车，打牌，甚至带她去过酒吧。因为他身边的女生都是这样的。莫奕婧也没有拒绝或者反感过，或者说她本身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而学校里的那些女生讨厌莫奕婧也就是这些原因。

　　她在学校里，学习好，有礼貌，但是不爱说话，不搭理人，在外面，又把那些学生不该干的事干了个遍。除了抽烟喝酒。

　　所以，很多人就会觉得她虚伪。整天和那些混混们在一起，不知道有多浪呢。

　　涂钦对现在的莫奕婧有些陌生，却又很熟悉。莫奕婧还是莫奕婧，但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莫奕婧爱哭，也爱笑，话很多，还会撒娇。而现在的莫奕婧，不会哭了，也很少笑了。变得不爱说话了。

　　涂钦几次想问她时，又觉得:比那时候好了，至少她还会笑，还会说话。

　　发现莫奕婧抑郁的人也是涂钦。也不能说是发现。其实是莫奕婧来找他的。

　　那天莫奕婧敲开了他家的门，他有些意外，然后莫奕婧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的对他说:哥，我生病了。

　　涂钦下意识的去摸她的额头，被她躲开了。她说:你能帮我去开药吗？别告诉其他人。

　　涂钦心里疑惑，莫奕婧让他帮忙开佐匹克隆和帕罗西汀。她还没有成年，去医院开这些药不方便。

　　他一下子僵在那里了，过了一会才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孩，突然明白她为什么变得陌生了。他想起了十年前，这个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小小的一个人坐在三楼的窗边，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上没了光。眼神空洞的望着远方。

　　没有人管她，没有人发现她。

　　除了涂钦。

　　那个时候的涂钦11岁，还在上小学，他每天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抬头就能看到对面楼上的女孩。

　　五岁。

　　他想。她现在五岁，不再说话，不会动，她常常能在窗边坐一下午。只要没有人叫她。

　　后来，莫奕婧回了日本，他去了俄罗斯，两人再也没有交集。有时候他都会忘了，在他记忆里，有一个小女孩，对着他撒娇，叫他:涂钦哥哥。

　　后来，他回到这边来上学。

　　那天，他刚回来。他以为莫奕婧会在日本过一辈子，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在巷子里看到她的时候，他不太确定。

　　他们7年没见了，莫奕婧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没有青涩感，没有害怕，没有笑。他怕认错了，最后莫奕婧转过头来笑了一下，他才确定，是她。

　　他也很意外。莫奕婧现在12岁，见到这样的场面平静自然，没有丝毫胆怯。

　　他的阿哭长大了，不哭了。

　　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