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四

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晏府写给我的密信，大概都是写已安顿好我的家人之类的，让我勿念。还有就是教我如何讨好皇帝，教我一些皇帝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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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开云纹竹筒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卷上好的花笺纸，展开来看，竟是极其清秀优雅的楷体，我一看就知道是晏清歌的字迹。

　　晏清歌……一想到那个亭亭玉立姿容胜雪的女子，我这才意识原来我离她已经这样遥远。她还是那个养在深闺人未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晏家嫡女，而我已不再是从前清水镇那个朴质无华的浣衣女。

　　清歌，是清歌莫断肠的那个清歌。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亦是她晏家把我推入皇帝的怀抱。她救过我的命，后来竟又比要了我的命更加折磨我！我本一介布衣，自幼生活在清水镇，日子过得很是艰苦。

　　可是后来，自从我救了一个白衣飘然的公子后，我的一生就完全颠覆了。他那一张俊颜玉面如同上好的羊脂玉那般好看。他教我识字，他教我读书，他教我唱歌。他骗我说他无父无母，可是他分明是个王侯将相之子，他父亲终是派人来寻到他，将他接走了。

　　他留给我一块刻着麒麟的玉佩，他说麒麟是他的保护神，一直在背后保佑着他；他又留给我一个琉璃相思扣，他说红豆是他最喜欢的东西，红豆代表相思，他说他心悦于我……他叫我一定要带着那个相思扣去夙宥国的京都螽斯城去寻他，他叫容浔，是将军容振鹭家的小公子。

　　后来，容浔走后不久，我的樵夫父亲便死了。我的后娘李氏早已与镇上的一个暴发户勾结，夺取了我们仅有的一点家产和田地，便将我和我妹妹阿姮赶出了家门。

　　幸好我那后娘李氏没有发现容浔给我的那块玉佩和相思扣，我将那块玉佩去当铺换成了银两购买了棺木，又买了一块地将我爹给安葬了，这才准备和阿姮一起去夙宥国找容浔。可谁知道在即将到达螽斯城的时候，突遭劫匪，将我的阿姮和银两生生夺了去。

　　阿姮不是与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是我娘一位故人的遗腹子。对于我来说，阿姮就是我的命，她自幼便由我养大，阿娘去世时更是将她托付给了我，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她。可结果……她竟被劫匪给绑走了！我痛不欲生，慌忙去官府报案，可那些衙门之人见我衣衫褴褛，以为我是路过的叫花子，根本没有理会，直接将我赶了出去。

　　那时我又急又饿，一门心思扑在寻找阿姮上，已经几天不曾吃过东西，滴水未进，又正值炎炎夏日，所以便中暑晕了过去。

　　待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身上那套肮脏污秽的衣裳已经换成了洁白干净的衬衣，头发也被梳洗得清清爽爽。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艳红玫瑰色金罗齐胸瑞锦襦裙的女子。下罩牡丹飞鸾描花曳地长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绾成倭堕髻且低垂斜插着一支镶宝石双蝶戏花金簪。

　　她是我此生见过的最温柔贵气的女子，容颜娇颜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行为举止更是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娇柔婉转之际，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她告诉我她叫晏清歌，是螽斯城晏府晏太尉的嫡女。因为今日她正巧要出去城南的寺庙祈福，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我晕倒在了衙门口，脸色苍白。于是她便赶紧吩咐了下人将我带回晏府，又为我请了大夫来医治，发现我是中暑了，还亲自喂我喝了一碗绿豆汤消暑。

　　接着，她又让她的婢女们帮我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为我擦拭了身子，让我好好地睡了一觉。这一睡，就睡了四个时辰。

　　清歌见我面容憔悴，不免心疼地问我：“姑娘，敢问你为何会晕倒在衙门口呢？是发生何事了吗？”

　　我吸了吸鼻子，告诉她我叫顾念初，来衙门自是为了看他们是否能够帮我找回我的阿姮。然后她就带着我去见了他的父亲，晏郓，谁知这一见，就葬送了我的一生。

　　晏郓说他可以帮我寻找阿姮的线索，但是我必须要留在晏府，成为晏家的舞姬，从此吃穿用度再不用愁。我答应了他。只要能够找到我的阿姮，他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他。

　　我成为舞姬之后，每日需要做的事情只是练舞和琴棋书画，晏郓还给我分配了一个丫鬟，活脱脱的像一个大家闺秀一般，如同千金小姐。清歌每日都会来看我，只是从此她看向我的眼神中竟夹杂着怜悯和内疚之情，令我不知所措。

　　有一日我从晏府的霓裳苑练舞回来已是亥时了，我每日练舞都得练得很晚很晚。我由着丫鬟为我洗漱完毕准备上床安寝，忽听得门外传来几声嗤笑：“不过就是模样生得狐媚可人些，也不见得有多绝色，可老爷竟将她带回府好生供养着！”

　　“可不是？如今独自住在这荼蘼阁中，还唤了一个丫鬟侍候，还真把自己当成姑娘小姐了不成？”另外一个侍女说完竟哄堂大笑，且还是我荼蘼阁的侍女。

　　于是我也顾不得休憩了，连忙出去和她们拌嘴。我这个人，天生暴脾气不好惹，谁若欺我一分我必还他十分，更何况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在背后乱嚼舌根的小人。古语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哟，我当是谁吵吵嚷嚷地打扰本姑娘睡觉呢，原来是你们这帮人啊。”我几乎有些轻蔑地看了那几个侍女一眼。

　　“顾念初，你什么意思！”其中一个婢女用她那带着怨恨的目光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你不过只是我们小姐带回来的一个小乞丐罢了，身份是最低贱的舞姬，连我们都不如，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咄咄逼人？！”

　　“她当然有资格。”

　　那个婢女话音刚落，我的身后便传来了清歌的声音。我有些欣喜地转身望去，果然看见了袅袅婷婷的清歌穿着一袭白衣白裙款款而来，眉眼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