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海兰被罚

入夜，气温骤降，烧了两个火盆仍有冷意袭来。饶是婌静这么不怕冷的，也不得再烧上一个。

茯苓和佩心蹲在炭盆旁，乐滋滋的烤着栗子。殿里暖烘烘的，炭火扑扑的燃着，火星在炭盆中跳跃。婌静撑着头，隐隐约约都要睡过去的时候，来济打了帘子走进来道

来济娘娘，皇上在长春宫歇下了。

婌静睁开眼，点点头。看着冻的微微发抖却仍忍着的来济，招招手。

赫舍里·婌静行了，出去跟他们说一声，这么冷的天都不必守夜了，让他们回耳房吧。你等下就进来和她们俩一起烤烤火吧

茯苓你可得快点，要不然栗子可就不给你留了

一会儿来济便回来了，凑在炭盆旁烤着冻的通红的双手。婌静将多余的汤婆子递给他，来济不敢接，反倒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婌静命佩心扶他起来，一把将汤婆子塞到他怀里

赫舍里·婌静殿里有没有别人，你们又是近身服侍的，不过是个汤婆子罢了。

佩心来济，你看看主儿对你多好。我和茯苓可都没有呢。

赫舍里·婌静你瞧瞧，这点醋也要吃，看来是我太宠你了

主仆嘻嘻哈哈唠了半刻，炭盆里的火渐渐小了。婌静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不利索，抚着胸口，吩咐道

赫舍里·婌静给我更衣，带上些红箩炭去咸福宫。

佩心主儿，都这么晚了，慧贵妃怕是歇下了吧。

赫舍里·婌静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堵的厉害。去瞧瞧吧。

简单纨了个反绾髻，插了宝蓝点翠珠簪便乘着步辇往咸福宫去。还未等走近，远远边瞧见咸福宫灯火通明。婌静不由得慌起来，连忙吩咐抬轿的人脚下快些，就连披风被冷风吹掉也不知。

佩心捡起掉落的披风紧紧跟着，茯苓则嘱咐抬轿的人看着路，别摔把婌静摔了。

来济祺贵妃娘娘到——

尖细的尾音尚自袅袅飘在空中，婌静人已经到了廊下。只见咸福宫正殿的镂花朱漆填金大门豁然洞开，廊下自台阶左右两列站满了满宫的宫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只望着廊下一个跪着的宫装女子。晞月穿着一身锦茜色彩绣花鸟纹对襟长衣，肩上披着一件大镶大滚的紫貂风领玄狐大氅，人坐在正殿中央的牡丹团刻檀木椅上，旁边七八个暖炉和炭盆众星拱月似的烘着，婌静急急忙忙快步走近，一靠近正殿，便觉得暖洋如春，整个人都舒展了过来。

可晞月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本是小巧细弱的柳叶身段，大约为着动怒，又过了病气，底下雪里金遍地锦滚花镶狸毛长裙絮絮掠动着，漾起水样的波纹。她照常淡扫娥眉、敷染胭脂，可病中的一张脸雪白雪白的，显得上好的玫瑰丝胭脂也一缕缕地浮在面上，吃不住似的。婌静心疼的拉着她的手，左右打量着。

赫舍里·婌静这是怎么了，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呆在殿内，是嫌病的不够重吗。

高晞月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连个大氅也不穿，冻坏了可怎么是好。彩玥，快把本宫的大氅取来，给祺贵妃披上。

赫舍里·婌静还不是担心你，这么冷的天，我怕你炭火不够用，特意给你送来。

婌静这才注意到廊下跪着的娴妃和海兰。只见海兰被强行剥去了鞋袜跪在廊下冰冷的石砖上，近台阶的砖边结了薄薄的碎冰，一望便生寒意。一双青缎绣喜鹊登梅花盆底鞋被随意抛掷在阶下的雪中，渐渐被落下的小雪浸湿了小半，如她的主人一般全无尊严。而娴妃与海兰相比并没有好到哪去，两人被泼了一身水，正杵在风口上，寒风如利刀般刮得婌静脸生疼，更别说是她们两人了。更何况，海兰此刻脸冻得紫青，娇弱身躯倚靠在娴妃身上，可怜的紧。

赫舍里·婌静这是怎么回事，寒冬腊月里怎么能让娴妃和海常在这么跪着

素练回祺贵妃娘娘，海常在偷盗我们主儿所用的红箩炭，犯上僭越，以致主儿缺了炭火寒症发作，损伤凤体。这样的罪过，主儿也只是赏了杖刑而已。

茉心一改跋扈模样，回过身恭恭敬敬答道。婌静心下一凉，手中汤婆子瞬间如炭火般灼手，低低惊呼

赫舍里·婌静杖刑？！晞月，海常在是皇上的嫔妃，你这样，让她以后如何自处？你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晞月撇撇嘴，颔首示意婌静向娴妃身边看去。婌静定睛一看——香云。她不会认错，海蓝身边总共也没几个人，自然也能认得过来。香云跪在雪地里不住的发抖，半点也不敢看娴妃与海兰。

高晞月香云已经招了，说是海常在指示她偷的。

婌静眸色一冷，缓缓道

赫舍里·婌静香云，你把你刚才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都再告诉本宫。茉心你听着，若是有一个字不一样，就立马拖出去乱棍打死！

香云回娘娘，是...是...海常在指使奴婢偷盗红箩炭，一是不服气贵妃娘娘用着好东西，二是嫉妒贵妃娘娘得宠于皇上，想害贵妃罢了。贵妃娘娘恕罪，奴婢已经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赫舍里·婌静哦，是吗？这么说来，你告发了海常在，理应奖赏。只是，本宫到底不是咸福宫的主位，你的去留还该由慧贵妃决定。晞月，你看该怎么奖赏这个宫女呢？

高晞月有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香云，本宫也不会责罚你。只是奖赏嘛......

赫舍里·婌静晞月，我瞧着这宫女机灵得很，不如卖我个面子，把她给我吧

高晞月左不过是个小宫女，你想要拿去便是。

赫舍里·婌静既然如此。来济，佩心，你们两个将香云带回永和宫，好好“梳洗”一番

婌静重新回过神，眼瞧着双喜拿着棍子就要往海兰的双足上打去。那并不是寻常的棍子，而是选取粗大的荆条，未剥皮，也未去刺。两指粗的荆棍上利刺突起，沾了鲜红的血点。再打下去，海兰非得没命不可。

赫舍里·婌静住手！晞月，此刻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歇下了，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惊动了皇上皇后，届时，可就不好收场了。

高晞月皇上又不知......

婌静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

赫舍里·婌静你没瞧见娴妃身边只有个阿箬吗？这么晚她来这，定是带足了人，聪明如她，知道你定不会轻易便放过海常在，肯定会派人请皇上。

还没等说完，门外便传来王钦的声音

王钦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晞月立刻扬了扬脸，示意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门口明黄一色倏然一闪，皇帝已经疾步进来。皇后穿了一身烟霞蓝底色的百子刻丝对襟羽纱袍，虽是夜里歇下了又起来的，鬓发却一丝不乱，疏疏地斜簪着几朵暗红玛瑙圆珠的簪子。虽然急迫，神色却宁静如深水，波澜不惊，晞月和婌静领着人在院中接驾。皇帝见了两人，忙一把扶住了。焦急道

弘历怎么样？要不要紧？太医来看过没有？到底怎么样？

晞月依偎在皇上怀里，面色苍白

高晞月臣妾谢皇上皇后关爱。臣妾这儿缺了红箩炭，一时顾不上暖着，结果引发了寒证。太医已经来瞧过了，说臣妾因受寒而伤了阳气，以致身寒肢冷，呕吐清水，又使气血凝滞，运行不畅，因而身上疼痛。此刻臣妾便觉得头晕体乏，膝盖酸疼呢。

皇上伴着晞月进去，皇后紧随其后。婌静故意落在最后，得到皇上眼神示意，这才来到娴妃和海兰身边，将茯苓怀中的披风披在海兰身上。

赫舍里·婌静趁这个空，赶紧去把衣裳换了，再喝碗热热的姜汤，不然，得了风寒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娴妃福身谢过，婌静也携了茯苓的手进入殿内。齐汝已为晞月诊过脉，皇上见婌静穿的单薄，便也命齐汝一并瞧过才安心。皇上温柔的看着婌静，开口道

弘历晞月已经跟我说了。这么冷的天，也难为你记挂着，还巴巴地送炭来，自己也不知道够不够。朕这就让内务府多分些炭火给永和宫。

婌静一面谢过，一面看着换好衣裳稳步走近的娴妃。娴妃领着海兰行了礼，海兰仍是怯怯的，像是一只受足了惊吓的小鸟，浑身颤抖着，缩在娴妃后头。

事情的缘由都说得清楚明白，婌静只静静看着。一屋子人各怀心思，眼底都是算计。

皇上淡淡的瞥了眼娴妃，问道

弘历那个作证的宫女叫什么？

赫舍里·婌静回皇上，是香云。臣妾知道慧贵妃心善，饶了她。臣妾看她机灵得很，便要了她去。

皇上沉吟片刻，点点头

弘历既如此，那便由你处理吧。至于海兰，她既惹晞月生气，朕便不许她在咸福宫住就是了。海兰，你再住在咸福宫也只是让贵妃生气，换个地方住吧。

婌静见状，忙道

赫舍里·婌静正是呢。只不过除了延禧宫还空着，其他宫里也不是很宽松了。

皇上不耐烦的看了眼娴妃，摆摆手

弘历那娴妃你好好调教海常在，别再生出这么多事来。

娴妃松了口气，感激的看着婌静。婌静只微微一笑，安慰了晞月一番，便回宫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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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情节取自《如懿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