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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记忆

若有来生君可期

蓝思追和蓝景怡也凑过来向下看去,柳怀柔则站在另一旁,几人脸上表情各异,各怀心思。

薛洋眼神极佳,是他认识的人当中看的最远的。忽略只会叫喧的恶魂,定睛一看,才发现明亮的池底中间斜插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宝剑,被地底伸出的数条锁链捆住。有恶灵从黑剑里淡出,有忽地一下就附在上面消失不见的。

蓝氏二人看见那把剑,表情不由得严峻。他们不会看错,那的确是薛洋的佩剑-----降灾。

 

薛洋仔细看着,只顾着为里面胡乱窜着无所适从的仙剑而焦急。他忽然觉得自己听到一个声音,抬头四顾,却没人看向他。

声音十分熟悉。薛洋仔细辨别,复又看向池底,竟发现那黑剑旁站着一个人,正看向这边。

怪不得觉着声音听起来熟悉,那根本就是他的声音!

 

那人与自己一般的相貌,只不过是放大版-----脸颊轮廓更冷峻,眼睛也不似自己是纯黑,而是来自地狱的似曼珠沙华一样不详的血红。

周围的人无甚反应,连晓星尘也是,只有薛洋能看见他。

“终于见到你了~~~”那人笑眯眯的,并未张口,声音直接传到他的脑海里。

他接着说:“等了这么久,可终于把你们盼来了。”

薛洋以为是什么鬼魂假装成自己的模样,看他可以沟通,便试着在脑海里回话:“你是谁?为什么会在里面……你可不可以把那柄剑放出来?”

“我不!”那人似乎做了个鬼脸:“除非你把我从这里放出去,否则谁也别想出去!”

薛洋急道:“我怎么放你?我打不破这道封印!”

“那我就没办法了……不如这样,你把你身边的那个年轻的白衣道长推进来,让他自己来取~~”

 

薛洋不吱声了,不觉更加烦闷,暗自忖度:“合着刚和这人说了一堆废话!自己莫不是傻子才想去信这等来路不明的人物!!”没成想那人却回了他:“这里面不危险的我可以送他出去~”

他能听见自己所想!骇然片刻,薛洋问道:“你,你到底是谁!竟会用读心术这等妖法?”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那你就进来罢!!”

 

薛洋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向前倾倒。晓星尘瞥见后立刻伸手去拉,黑色衣摆却从指尖滑出,整个人从他眼前跌进了玄虚宝镜里,平滑的镜面泛出阵阵涟漪。

眼看晓星尘也要跟着跳进去,思追上前阻拦了他。

晓星尘紧盯坠落下去的薛洋,不住回想前一秒瞥见到的那双惊慌又无助的瞳孔,心猛地一坠,狠狠自责自己没能照顾好他。不成想慌乱间瞄见池底有一道模糊影子,未待细看,紧接着他的双眼突然发疼起来,又一些画面凭空出现在脑海里。

 

道长因为疼痛而晕厥,突如其来的一串事故让蓝景仪感到手忙脚乱。

他将晓星尘也安置好后,不由得抱怨:“这……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蓝思追望着平缓落在池底的薛洋,那些吃人的恶灵却一反常态,只敢在他周围觊觎,不敢近身。

确认同样因为不明原因晕过去的薛洋暂时安全后,他先松了口气。

景怡用剑又刺又砍,用最坚硬的雷咒又敲又打,皆不起作用,玄虚宝镜安稳的如一潭死水。

柳怀柔也凑来,紧盯着躺在池底的薛洋,对蓝景仪说:“不起作用的!封印咒加身的玄虚宝镜不受任何普通攻击或者法术攻击的影响,除非师叔出关亲自打开结界。”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啼鸣传到耳边,而后一只浑身金灿灿的金丝雀拍着翅膀旋进密室。

蓝景仪说道:“哟,大小姐的信来了。”

思追伸手让它落下,从雀脚上卸下信件后放走了它。

读完信件,他担忧地望向双目紧闭整个晚上神情从未得以释然的晓星尘,复又望向池内。

在心底祈福。这一劫,只能靠他们自己。

 

薛洋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宅院里的台阶下,浓烟与火光填满目光所及之处,耳边充斥着哭嚎与惨叫。一个怒目圆睁的妇女忽然从台阶上伸手向自己扑来,吓得他连连后退,那妇女的手却穿过他的身体,面着地倒在他身后。

环顾四周,各色各异的人都在四处乱逃。漫天飞舞的恶魂狂笑着,地上乱蹦的小鬼狞笑着。无论是逃跑的人,还是作乱的小鬼,他们都只当薛洋不存在。

“这是记忆里的世界,他们看不见我们。”

“记忆……我没有这样的记忆!”薛洋抬头瞧向旁边的一棵被火焰燃起的槐树。

“你现在当然没有,这是你前世的记忆。”大一号的薛洋从树上跳下来,顺手摸了摸薛洋的头顶,被他一掌拍开。

举目细看眼前和他相貌一般的人,才发现他额头上还印着一个淡灰色的花纹。

真是奇怪的人,薛洋见他一直笑嘻嘻的,心里这么想着。现在他只想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

“你不让我摸你的头,却让晓星尘摸,他就那么特别吗?”

薛洋听到他因这个取笑自己,不禁脸上发热,嘴上却道:“与你何干!”只羞的想藏起来,却发现脚下的地面在变幻,身周景色在迅速后退!

半晌,他们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一处人来人往的繁华市井。

薛洋侧首,一眼望见不远处款款而来的那人------是稍稍年轻的晓星尘,擎着拂尘,粲然一笑,眉尾飞扬,抿唇颔首,面若昙花。

他身边的,还有另一个浑身黑漆漆的道士。

 

景色再次变换,这时的晓星尘纤瘦了不少。薛洋透过竹窗缝隙向里看,灯火下的案台上铺满纸张。霜华孤零零撂在一旁,他坐在案前,对着满案的乱纸叹气。

再往后看,他明白了晓星尘忧愁的原因。

 

小薛洋感觉自己在看一场戏。戏里的薛洋扮演着一个充满恶意的角色-----令所有人为之胆颤、愤怒、恨不得他快死------他肆意横行、视人命如草芥,他是十恶不赦的反派,晓星尘则是那个为受苦之人带来光明,是正义的、惩恶扬善的角色。

故事的后面,晓星尘见他的好友因薛洋失去双目满心自责,他便换给他双目,从此消失于人间。

戏里的故事充满了恶意、无奈、对这个世界的失望。晓星尘在这个故事里,集满了人世间所有的悲剧。

失明的晓星尘在街上遇见一个白曈姑娘,小薛洋在旁跟着,默默注视他行善。他身后的大薛洋见到那姑娘后神色有些动容,他忽然向前迈出一步挥了挥袖子,将回忆挥散了。

那些景色化成一缕白烟,旋进大号薛洋托起的掌心中,聚成一小团光。

“你刚才看的这些都是晓星尘抛弃的前世的记忆。”

“…...”

所有这些……真的曾经全部发生在他身上?

 

那人把玩着手里的一小团光,光芒倒映在他的眸中时隐时现。

“记忆组成一个人------人不能丢下他的记忆。如果缺失记忆,灵魂就不会完整,死后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永远不能投胎,永远不得安宁……”说着,他捏碎手中的光,变成了一块勾状白玉,形状像太极白色的那一半。

他看起来有些疲倦,眼皮粘稠如落了糖霜,仰坐在地上,对薛洋勾了勾手指,让他靠近,示意他伸出手。

薛洋一一照做,手掌里便多了一样东西。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他看起来很累,仰面躺下,阖上眼。“要不要还给他,何时还给他,看你自己……”说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不能送你出去了,自求多福吧……”说完,他彻底睡着了,再怎么推都不动,死人一般如若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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