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芷陶像是本来充血的躯干忽的被抽干了，她觉着自己浑身都僵直了，血液里都透着凉。
本来风暴中的植物抓着阳光就要撑过冬天，然后被瓢泼大雨当头浇了个遍。
她听着季杨杨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只有‘我知道你对我有意思’和‘我受不起’渗进心里，挥之不去。
他什么意思？
黄芷陶感觉自己有点站不住了。
方一凡本能的想朝季杨杨吼一句，你瞎说什么呢。
然后他看见季杨杨朝自己挑了挑眉，方一凡觉着好像又有点回过味儿来。
……
肉眼可见的虚弱感在几乎耗尽了所有气血的黄芷陶的身上涌了出来，她涨得通红的脸挂着层层细汗，怔怔的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英子赶紧上去一把把她揽过来，给了陶子一个相对舒服的支撑点。
‘那什么潘老师，陶子今天本来就重感冒了，你看她这脸色，我们先带她去休息休息。’
方一凡十分有眼力劲的抓住了重点。
‘啊…对，对！赶紧休息身体重要，不行一会儿去趟医院。’潘老师很自然的顺上话。
黄芷陶脚步轻飘飘的使不上力，就被方一凡和英子二人手脚麻利的带出了教务室。
教务处内
三人都走干净了。
尖嗓子狠狠瞪着季杨杨。
季杨杨眼皮都懒得动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直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尖嗓子感觉受到了多年教学生涯的最严重的一次挑衅，眼前这学生太无法无天了，死到临头，不知悔改。
‘行，你终于承认你作弊了是吧？所有处分都认是吧？’
尖嗓子往椅子背上又靠了靠，翘起了二郎腿，准备不再啰嗦一击毙命。
‘那我们现在好好算算，携带小抄进入考场，严重违背考场规定没错吧？考试作弊，严重违反考试纪律没冤枉你吧？对老师态度恶劣，严重违抗老师维持秩序你得承认吧？’
尖嗓子觉着自己咬住了对方命脉，并不忘在对方断气前再补上直捣心脏的一刀。
‘你说的都对，学校想怎么处理，我没有异议。’
尖嗓子听了脸色更加阴沉了。
这是典型的破罐破摔，重拳打在棉花上，自己没有卸力的快感，对方也没有奄奄一息的垂死挣扎的不甘。
……
‘我建议你们把他父母叫来，他这种情节极其严重恶劣的情况，贵校得和家长好好协商一下到底该怎么个处理。’尖嗓子转头对潘老师和李铁棍道。
潘老师和李铁棍确实得找季杨杨家长聊聊了，季杨杨今天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季杨杨，你爸妈谁方便来一趟？’
‘我妈出差了，我爸他…’季杨杨顿了一下，‘找他吧。’
……
季杨杨脑子里过出了昨晚的画面。
他和季胜利单独住在一个屋檐的这几天，他看得出老季在笨拙的用他自己那一套方式努力摸索着和自己相处。
原本简单做个夜宵下个饺子，结果他爸没看住火让开锅的饺子扑了一灶台，之后煤气灶就点不燃了。
忒不靠谱。
之后爷俩和出差的刘静视频完解决了煤气问题，他爸除了有些心不在焉的，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一切都看似挺正常的。
他只当季胜利白天累了，可没一会儿季胜利便匆匆忙忙的，鞋都没顾得上彻底提上就出了门，季杨杨记得当时是晚上十点半。
直到今早他起床后又一次目睹了季胜利火急火燎什么都不顾不上似的失态模样，季杨杨隐约觉着季胜利好像有事瞒着自己。
‘单位有事，你自己吃吧。’
他是挺烦他爸干什么都像是在打官腔，可就这寥寥两句话，季杨杨没来由的觉着有些说不上的异样情绪蔓延了出来，破土般的扎在心里。
他说不出来这种不存在缘由的焦躁感是怎么滋生的，心里有块地方堵得慌，像是缺了个什么部件，不影响运转，可就是不怎么顺畅。
季杨杨讨厌这种感觉。
……
‘哎喂？对，季区长您好，您现在方便吗？季杨杨这边有个情况想和您沟通反映一下…好的，那您先忙我等您电话，嗯不麻烦，先这样。’
潘老师放下了手机。
‘你爸他现在有事不方便，他说晚点忙完回电话。’潘帅略带无奈的对季杨杨摊了下手接着又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尖嗓子。
‘知道了，那老师我先回去了。’
季杨杨没什么表情，没有正常犯错学生听到暂时躲过一劫的喜出望外，也没有又一次重要场合里家长双双缺席的失落无奈。
‘什么区长？！哪个季区长？’尖嗓子好像忽然发现不得了的事情，开始刨根问底。她古板镜框下的眼睛睁大了，声音没有上限似的又拔高了一个层次，继而声调又拐着弯降下来，听起来少了份刻薄带了些谄媚。
季杨杨只觉着滑稽又讽刺。
‘哎杨杨你等一下。’
潘帅叫住季杨杨，他想和季杨杨聊聊，他还是觉着这事哪里不对，他想问问季杨杨今天到底怎么了。
‘这事不是已经有结论了么？还有什么好说的。’
潘帅看了眼虽然态度已经开始大幅度转弯可还在絮絮叨叨的尖嗓子，也就只能作罢。
‘哎要我说，这毕竟还是你们春风中学自己的学生，我们也只是起个参考作用。至于怎么个处理章程，怎么和人学生家长沟通，还是得靠你们学校自己拿主意……’
‘砰’，尖嗓子的声音被隔绝在了门后。
学校一楼休息大厅
陶子坐在长椅上手肘顶着大腿，整个脸埋在臂弯里。英子轻轻捋着粘在陶子脸侧的碎发，方一凡和磊儿围在旁边。
‘陶子你感觉好点没？’英子心疼的关切道。
‘我没什么事了，缓缓就好，可能刚刚有点低血糖。’
‘英子你说，杨杨他…他刚刚什么意思啊？我，我真的没想那么多，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说出事情的真相还他个清白。可他说，他说他受不起…还有他为什么非要承认自己作弊，这明明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啊！’
‘怎么会这样…’
陶子一口气说完声音还带着哑，她感觉嗓子里干涩的要死，伴着血腥气一个劲的往上头顶，连着心里的困惑，不解和委屈一个一个的倾倒出来。
‘哎好了好了，不急啊，慢慢说。’ 英子伸出一只胳膊环着陶子，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我说你这倒霉孩子，怎么听话只听半截呢？’
方一凡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来来回回的措着个下巴踱着步没停下，这会儿转到陶子跟前半弯下腰讲道。
‘方一凡！’英子低声怒吼。
‘哎哎好，我刚才说错话了。不是，陶子你动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想，杨杨要是不这么说，怎么能把你择出去？’
‘咱们，包括潘老师和李铁棍都知道里面肯定有误会，可那会儿就是，事实就是你很难解释清楚。刚刚那尖嗓子，那架势那阵仗，明显就是要把你俩一起一锅端了。’
方一凡自己越说越气，撸起袖子狠狠朝教务处的方向瞪了一眼。
……
‘不是磊儿，你拽我干嘛？’
‘表哥你看…那个是不是杨杨啊？’磊儿眯了下眼。
‘哎我去？杨杨出来了！这儿！’方一凡赶紧挥手招呼道。
‘杨杨你够仗义啊，这样啊下次我要是出什么事，也罩着我呗。’
待季杨杨走近了方一凡一下子勾住他的肩，另一只手不消停的用手指比划着自己。
‘你？还是拉倒吧。’
季杨杨嘴角咧了咧，果断拒绝了。
‘得了走走走。磊儿，走了，还杵那干嘛呢？’
方一凡给众人递了个极其暧昧的眼神并不忘郑重的拍了拍季杨杨的肩，对他露出了一个你懂得慈爱笑容。
‘方猴儿你恶心到我了！’英子抱怨道。
英子和方一凡的嬉笑声渐渐远了，
季杨杨走到黄芷陶面前，缓缓地蹲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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