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

黄芷陶盯着自己的鞋子，身边是季杨杨。她不免有些懊悔，冲动地让他和自己一起走，却没想好怎么应对一路的尴尬和沉默。

“所以，你怎么搬到这儿来了？”

“我？他们搬到这儿，我自然就过来了。”

他们自然是季胜利和刘静。

“那多好啊，能跟爸妈一起住。”黄芷陶的声音显得有些落寞，“我爸妈就不一样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

“凭什么呀？”季杨杨听不得黄芷陶一副顺天由人的样子，“他们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从来就没尽过当爸妈的责任，现在我高三了，想着回来指手画脚。他脸真大。”黄芷陶听着他唠唠叨叨的吐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我认真的。”

“我没别的意思。”黄芷陶收敛了笑容，扭头看身边的少年，“只是啊，他们在做伟大的事。”

“而伟大是要付出代价的。也许是时间，也许是经历，也许是孝顺的机会，也许是和子女的相处。就好像我爸妈，他们是我的爸妈，我需要他们，可是我也知道，非洲的病人更需要他们。”黄芷陶的声音在夜幕中一字一句地响起，显得格外清晰而有力量。

“那又怎么样？”季杨杨的声音忽然显得冷漠而疏离，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家里走去，“黄芷陶，你真的不招人喜欢。”

男生头也不回的背影，在她眼前模糊，好像起了水汽，什么也看不清了。

黄芷陶，你真的不招人喜欢。

黄芷陶努力勾起一个微笑，往前快步走拉住季杨杨：“杨杨，这是今天晚自习老师讲的题目，还有我整理的理综笔记，明天考理综，你别忘了。”

“晚安。”

季杨杨回家之后，满脑子都是那个明明因为自己一句口不择言的话眼眶红红还是坚持把笔记塞给他的女生。黄芷陶一贯坚强冷静，连父母常年不在家，她也能用伟大来安慰自己，却因为他的一句“不招人喜欢”而难过。

“杨杨，给我五分钟，我们聊聊。”季胜利一看到季杨杨回来，就赶忙叫住径自往房间走的季杨杨，刚刚刘静说的基础班的事让他分外焦虑，杨杨如果高考落榜，那……

“今天可没气球让你捏。”季杨杨没好气地说，喝了一口水，就往房间里走，

看着季杨杨作势又要走，季胜利赶紧喊住了他：“今天我们不吵架。爸爸想跟你说，这次分班考试，你一定要重视，你要是考好了，你舅舅给你的头盔手套，爸爸都给你。”

“感情你这是带着筹码和我谈判呢。没事，我不要也行。”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盒子，季杨杨知道刘铮给的东西绝对不会差，只不过成为了威胁的筹码，也就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

“要不要这次考试都得考好，我季胜利的儿子绝不允许进慢班。”季胜利看到季杨杨满不在乎的样子，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本来做好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冲季杨杨大声说道。

“季胜利的儿子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不是您的私有财产，您别幽默了。”说完，季杨杨立刻就回房间去了，只留下季胜利和刘静两个人相视苦笑。

季杨杨回到自己房间，把手里的笔记本打开，黄芷陶的字很大气飘逸，高二的时候还参加过市里的艺术节拿了奖。每一道题后面还标注了要考的知识点以及相似的例题，不可说不详细。想起那双红红的眼睛，季杨杨看着书桌上的笔记本，叹了口气。

犹豫了一会儿，季杨杨打开微信，在输入栏上打了几个字：对不起。

又删掉。

又打上。然后，发送。

季杨杨把手机扔在床上，不再看。

其实他知道黄芷陶说的对，不论是十七岁的黄芷陶，还是二十七岁的黄芷陶，她理解父母，所以接受，可他没法接受，没法说服自己相信，那些所谓的亲情，除了血脉相连，还有别的关心和在乎。

季杨杨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好久不见的天花板。浴室里是哗啦啦的水声，毕竟是第三次穿越了，季杨杨显得淡定了很多，打开衣柜把那条熟悉的衣服拿出来换上。衣柜里多了不少新衣服，看起来是给他准备的。

浴室里的水声很快停了，过了一会儿，黄芷陶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边擦头，看着站在衣柜前的季杨杨，愣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看来过了三天，你又来了。”季杨杨尴尬地站在原地，女人刚洗完澡，只披了一件浴袍，显得纯真又性感。季杨杨尴尬地转过头，眼睛落在窗帘上。

“今天是陆陆生日，”黄芷陶看着他尴尬窘迫的样子，也开始害羞起来，虽然这个人的确是她的丈夫，但不管怎样，十七岁的季杨杨和二十七岁的季杨杨还是很不一样，“我去换件衣服，你穿那件衬衫吧，等下爸妈要过来。”

爸妈？季杨杨想，是他爸妈，还是黄芷陶的爸妈？

他打开衣柜，找到她说的那件黑色衬衫换上，目光落在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上，嗯，那个季杨杨回答了他的问题吗？

他拿起那个手机看。

“喜欢。她就是个小姑娘，没那么坚强，招人疼。”

黄芷陶从浴室走出来，已经换好衣服，穿的规矩又正式，完全不像是二十八岁的季杨杨形容的那样，招人疼。

“怎么了？”黄芷陶看着盯着她看的季杨杨问，看季杨杨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于是说，“去吃饭吧。”于是，两个人相对无言，坐在餐桌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碗里的粥。

季杨杨觉得这样的空气有种莫名的可怕：“陆陆呢？”“昨天去看爸妈，说要和爷爷奶奶一起住。”黄芷陶开口，看着对面的男生明显心情不好的样子，“你是不是和爸妈吵架了？”季杨杨对于这个女人的敏锐感到无可奈何，于是点了点头。

“爸人很好，只是有点儿执拗。因为成绩？”黄芷陶看着季杨杨一脸错愕的表情，只是微笑，“他其实不是在乎自己的面子，是在乎你。希望你能考好，不至于以后后悔。”

“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季杨杨说的很冲，“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