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

        黄芷陶没想到季杨杨会答应她。誓师大会一直到后半段季杨杨都没出现，她想起季杨杨看见季胜利上台时候的表情，忽然就明白了他的那句“我没家”。        

        ——因为没有家人，有哪来的家呢？黄芷陶希望季杨杨能开心，比希望自己开心更希望。

        乔英子看着黄芷陶盯着手机发呆，拍了拍她的肩：“咋了？看什么这么入神？”“没什么，”黄芷陶摇摇头，又说，“我叫季杨杨过来了。”乔英子吓得睁大了眼，回头去看站在那儿取票的方一凡，说：“你不怕他俩再打起来？”黄芷陶刚想说什么，方一凡走了过来，于是改口对他说：“方一凡，我叫了朋友来，你等会儿别大呼小叫的啊！”“朋友？那敢情好，我们等下去电玩城呗。”

        乔英子看着他喜滋滋的样儿，挑了挑眉。子曰：你不说，我不说。

        刘铮的车场离电影院其实不远，季杨杨坐车过去用不了半个小时。他到的时候，就看到一男两女坐在那儿喝奶茶，不知道方一凡说了什么，把两个姑娘逗得哈哈大笑。黄芷陶忽然转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季杨杨，冲他挥挥手，脸上挂着笑容：“季杨杨！”季杨杨走过来冲她点头，乔英子也摆了下手，算是打招呼了。

       “陶子，你说的朋友就是他！你什么时候和我女神这么熟了！啊！”方一凡朝季杨杨吼道。季杨杨哼了一声，冷淡地撇过头去。方一凡一向最看不惯季杨杨的作风，还真以为自己是贵公子呢！乔英子在一旁拉住他：“方猴儿，公众场合，注意素质啊！”

      “季杨杨，我想吃爆米花，你陪我去买吧。”黄芷陶看两个男生又要打起来，连忙对乔英子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看着方一凡，自己则拉着季杨杨去买东西了。女生的手抓着男生的手腕，微微用力，走出几步，才发现有点儿尴尬，黄芷陶连忙松开，耳尖发红：“抱歉啊！”“没事。”季杨杨看着黄芷陶的侧脸，又问，“电影票多少钱？”黄芷陶报了一个数字，于是又是沉默。

        还好卖爆米花的地方不远，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季杨杨付了钱，抱着两桶爆米花走，一个满脸写着生人勿进的少年抱着这么接地气的东西，莫名有点儿可爱，黄芷陶走在他身边想。

       看电影的时候，季杨杨和黄芷陶挨着坐，少年专注地盯着屏幕，毕竟是热血沸腾的动作片，季杨杨一下子就沉浸其中。虽然一言不发，不过黄芷陶看得出他的放松。她松了一口气。“陶子，老汤可太帅了！”旁边的乔英子抓着她的肩膀，完全沉迷美色。黄芷陶瞥了一眼季杨杨：“嗯。”

       走出电影院，季杨杨就径直走了，只是冲她摆了摆手，当是告别。“切，装什么大爷！”方一凡一脸不爽，对于黄芷陶叫了季杨杨这件事耿耿于怀，“陶子，你干嘛……”“我也先走了。”黄芷陶冲他告别，“英子，一起吗？”看出她不想解释，方一凡只好咽下了没问完的半句话，只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黄芷陶和乔英子并排走了，她手插在兜里，那种帅气，莫名和刚刚离开的少年有几分相似。

        吹着北京的夜风，季杨杨手插着兜，心里却忍不住想，黄芷陶为什么会叫他一起看电影？三缺一？又不是打麻将。季杨杨想。总不可能是喜欢。

        喜欢……季杨杨咀嚼了一遍这个词语，黄芷陶喜欢季杨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黄芷陶聪明认真，是老师的心头好，他？呵，顽劣不堪的不良少年。这两个人，完全属于两个世界。或许黄芷陶可能只是出于礼貌随便问问，谁知道他就来了。

        季杨杨到家的时候，姥姥姥爷已经睡了，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又想起下午和刘铮的争吵，心里不免又郁结了起来。

        23：00，季杨杨上床休息，也许是真的累了，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一阵刺耳的闹铃响了起来，接着，不知道什么人拉开了房间的窗帘。真是的，不是说了别随便进我房间吗？季杨杨想，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对上了一双滴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

        靠！这梦还是连续剧！

         陆陆伸着胖乎乎的手来拍他的脸，一脚丫子踩在了他的胸口：“爸爸……爸爸……懒……”季杨杨呆滞地看着孩子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觉得这个梦可真是真实，毕竟他现在真的有一种胸闷气短的感觉。

        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陆陆，你怎么又跑到爸爸身上了。杨杨，不是告诉过你，别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惊愕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还是季杨杨，但不是二十八岁的季杨杨。

        季杨杨看着站在门口的女人，这张脸他才刚刚见过，按理说不会忘记，只是虽然她长得和黄芷陶一模一样，给他的感觉却像是两个人，一个还带着少女的稚气和青涩，另一个却有着成熟独立的气场。

        女人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走过来，把趴在季杨杨身上乱动的陆陆抱起来：“陆陆，跟妈妈去吃饭。”

       有了上次的经验，看到他们出去后，季杨杨马上起身洗漱，穿的还是之前那身运动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季杨杨想，做梦吗？他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脸，发现除了痛得呲牙咧嘴，并在脸上留下一个红印子之外，没有任何变化。他叹了口气，认命般走出了卧室。

        黄芷陶在餐桌边喂陆陆喝稀粥，小男孩看到季杨杨走出来，立马高声喊道：“爸爸！”也不管嘴里的粥，结果喷得到处都是，但黄芷陶什么也没说，耐心地清理，然后低声对陆陆说：“陆陆，吃饭的时候可以说话吗？”小男孩手指摸摸自己的嘴，歪着头想。“你一说话饭饭是不是都出来啦？”“不……不……说话。”陆陆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听到陆陆的回答，女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喂他吃饭，然后抬头看站在那里的季杨杨：“你先吃点儿吧。”

        季杨杨也没客气，盛了一碗粥就开始吃。小孩儿喝粥的速度还是很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然后又开始大呼小叫，一声声“爸爸”，叫的撕心裂肺。季杨杨拿着勺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你应他一声就行了。他就想你关注他。”黄芷陶说，显然已经完全习惯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补充说，“就跟青春期的小屁孩儿一样，各种闯祸想让爸妈看到。”

       季杨杨看着女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道：我跟这个小屁孩儿能一样吗？

       于是一顿早餐就在陆陆黏人的叫唤和季杨杨几不可闻的“嗯”之间度过。

        女人站起来收拾餐桌，季杨杨怀里被塞了一个季陆，这个画面莫名有点儿温馨。

        和尴尬，季杨杨想。

        季陆抱着季杨杨的脖子，思考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张开嘴对着季杨杨的肩头咬了下去。“我靠！”季杨杨痛得下意识就一巴掌打在季陆的屁股蛋子上，然后就是歇斯底里的哭声。

         我还没哭呢，季杨杨想，只想朝天翻白眼，一转身，黄芷陶穿着围裙拿着洗洁精，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莫名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