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六十三章·君与灵狐（七）

“雅怜？”

叶炀口中短短的两个字，无一不透露着惊讶和诧异，而这之下又是一丝淡淡的怀念。

面前熟悉的少女却只是浅浅的笑着，知书达礼，淡雅端庄的模样仿若初见时的那模样。

“是我，但也不是我。”

雅怜以一个令人费解的句子作为开幕，而后则道述着种种的一切，以及那如梦的幻境三年。

就像是叶炀所经历的那段时光，有别于这个时代，但却是真实发生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的故事，但不同的是故事中的魔君是真正的魔君而并非是叶炀假扮的那个魔君。

这段故事中的魔君是一个喜欢斗武战法的将军，虽然自幼学习帝王权术，但终究还是一位武君，而这样的魔君，潜移默化中让整个朝堂一并喜武轻文。

而这段故事的转折点也是叶炀经历的那个起点。

真正的魔君尽管同样将青丘·红玉和涂山·雅悦两人都收入后宫以平衡朝堂，但比起涂山·雅悦那文雅的气质，魔君更喜欢同青丘·红玉一起舞刀弄枪，尽管魔君和涂山·雅悦相敬如宾，但此消彼长之间，魔君与青丘·红玉度过了更长的时光。

日子久了，也就有了情，本就武高于文的朝野也随着青丘·红玉成为一国之母，彻底成了武将欺压文臣的事态。

涂山·雅悦终归是当朝丞相的亲妹妹，当自己的兄长被人皇擒去，被威胁，在最后凌峰一战前，涂山·雅悦下了药，对这位对她不算差，但也说不上好的魔君。

而魔君毫无顾虑得喝下了被涂山·雅悦下了药的那碗汤羹，只因为那是由青丘·红玉亲自端去的。

而这位魔君所面对的最终一战可也不像是叶炀所面对的那样，如同儿戏一般的三王一对一单挑的决战。

是一场真真正正地，人、魔、龙三族大军的碰撞与厮杀。这场旷世大战整整持续了一个日夜，而那毒药的效用也是在破晓十分才发作，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魔君陡然之间气势大跌，人皇和龙帝两人立刻联手朝着魔君施展攻击。

万把符剑穿透的魔君的胸膛，龙枪贯穿了魔君的丹田，魔族的军队也随着魔君被压制而节节败退。

沐浴着破晓的晨光，体内的异常变换立刻让魔君意识到自己被下了毒，而战前唯一吃的东西有只有来自他至亲之人的一碗甜羹，一切不言而喻，此时真相如何对一个将死之人已经不再重要，他脑中所想的一切，对他而言便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相。

满是怨恨和冷漠的双眼中，满盈着了无牵挂的绝望，魔君最终引爆了自己元神，为这场战争画上一个血腥而又绚丽的句号。

最为靠近魔君的龙帝被当场炸死，连一点生还的可能都没有，而人皇离得就比较远，以半残重伤和满身法器符宝全灭为代价侃侃保住一命。

人皇一统了那方天地，涂山·雅怜、青丘·红玉两人被俘。

狱中涂山·雅怜的兄长，原先魔君手下的丞相，涂山·雅悦将自己妹妹救出，并将一个真相告诉了她，涂山·雅悦其实并不是被虏获，反而刻意被虏，实则是投诚于人皇，而后献计让人皇以他为要挟，威逼自己的妹妹对魔君出手下药。

虽然涂山·雅怜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涂山·雅悦知道自己妹妹和青丘·红玉两人感情很好，在救出妹妹后便劝说涂山·雅怜，让她去劝青丘·红玉为人皇献上一曲赤翎金鸾舞，以讨好人皇欢心，可以免除青丘·红玉一死，也好让涂山·雅悦去讨好人皇，夺得人皇身边丞相一职。

涂山·雅怜猩猩答应，来到青丘·红玉的牢笼前，规劝自己的好友……涂山·雅怜却是鬼使神差地将真相添油加醋的道了出来。

青丘·红玉同样很震惊，却在痛苦和悲伤之后，还是答应了涂山·雅怜的要求——为人皇献上一曲赤翎金鸾舞。

青丘·红玉一曲赤翎金鸾舞惊艳更胜曾经，着一身旧衣，奏一支往曲，忆一位故人。一曲舞毕，却不再如当初，眼前一切飘然，物是人非也，曲终人也止。

青丘·红玉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让这支舞蹈成为一曲绝唱，也更添了几分悲情。

看着面前，鲜血染红了挚友的脸庞，涂山·雅怜由衷地升起一股喜悦的情绪，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凄美。

这时候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魔君的感情远胜过她自己的想象，即便她将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压抑了下来，从旁看着魔君和青丘·红玉两人，一心只想辅佐魔君，但嫉妒最终将她蚕食。

兄长被擒？被要挟？规劝？无意识地道出真相？

那都是她自愿做的，故意做的，如果她不想，大可不顾兄长死活，大可以死正身，大可将一切拦在肚里。但她都没有做，魔君的死是她一手促成，挚友的死同样是她一手促成……

一切的借口不过是为了掩饰她对魔君的那份早已扭曲的情感以及对青丘·红玉深深的嫉妒。

而想明白一切的涂山·雅怜将自己所有一切都投入对占卜和诸多秘法的钻研之中，用其一生，以赤翎鸾裙和炽翎舞扇为媒介设下了一道秒秘术，不断演算三人共同存活的可能性。涂山·雅怜直到暮年临终也没能推演出她所希望看到的结局，而后郁郁而终。

叶炀便是唯一一个为她解开这道心结的人。

“我是涂山·雅怜分割出的一道残魂，寄宿在这枚铃铛中。一是催动秘术继续运作，二是为了告诉那个通过我所设下秘法的人，一切的真相，还有我的毕生所学。”

面前的涂山·雅怜纤指一点，一丝白光汇入叶炀脑中，识海中又添新书。

“我一缕残魂，任由你处置都行。但我希望你能放它一命，如果不是有我寄宿在这铃铛中劝诱它，它还只是林野间的一只再寻常不过的狐狸。”

叶炀答应得爽快，一把将向前递来的铃铛揽入手中，他的意识也随即回到的现实，手中赤星依旧，相比之前唯一的不同是此时他的双脚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收回距离小黑狐狸眉心不足一尺的赤星。手中银色的铃铛上刻着一个“怜”字，代表着它曾经的主人，但现在是时候换一个了。

抹去上面的字符，用缩小的赤星在上面刻下一个“叶”字。

靠近了，更能体会到赤翎鸾裙的华美之处，红白黄三色晕染的锦缎，铺展在地上就仿若一只赤鸾展翅，仿佛将要腾飞而起。

将三件物品收起，抱起小黑狐，让叶梦雪和林青雨两人带着东西先一步回去。

简单应付了一下末磊和尹杏，受到控制的民众们也恢复了神智，遗失被抢走的魔核和物资也找回了大半，尽管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叶炀更急着回去研究那三件遗物。

“黑狐团的首领呢？你堵在门外，他应该是逃不走的吧。”

“嗯，死了。化作一缕尘埃消散了。”

“那他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为什么这么问？”

叶炀敏锐地觉察到，尹杏对那三件遗物似乎十分感兴趣，但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在叶炀没注意的地方，尹杏也与她接触过？

注意到叶炀对她的询问感到有些反感，尹杏只好作罢，歉歉一笑。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转头对狐无说道：“把粮仓再彻查一遍，那几件东西可不能丢了！”

叶炀百般推辞却也没挨住末磊的软磨硬泡，随着大部队和收缴回来的魔核物资一同朝着城主府移动。

两旁的民众探出头，开始呐喊，颇有几分凯旋而归的既视感。叶炀很少接触这种情形，大多数时候都是远远望一眼，实验占据的他大部分的时间，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感受被人拥护的喜悦。

虽然这远不及凯旋时万众团簇，为之敬仰的程度，但对叶炀而言，这也不赖。

浅浅感受一下也就只是这样，坐在城主府的宴厅中，末磊的喜悦是不言而喻的，这次收缴来的物资能让石门城撑得更久，生存的希望也就更高一些。

餐桌上，叶炀连装样子吃几口的兴致都没有，迫不及待就是想要回去。

“之后三餐的质量希望可以更好一些，我跑去处理黑狐团可不是为了让你们撑得更久，之后我也会开始着手处理城外的问题。”

简单交代了几句，留下一脸黑线的城主末磊，和不知去留的尹杏两人。

回到实验，小黑狐已经在叶梦雪和林青雨两人的照料下有了一些起色，估计明天就可以康复了。

“明天起，我会着手介入城外探索，整体的情况已经不会是什么特别难以处理的事情，你们两个就留在城中，不要掺和了。入城就险些闹出那么大的事故，要是叶梦雪你再来一次，我可真没有时间去处理了。对了，梦雪，这个给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感觉你会用上的。”

叶炀从衣服口袋中取出了刻上“叶”字的银铃。

接过银铃，尽管叶梦雪表现的并不明显，欢喜的神情是一分不少的，很是珍重的收管好的银铃。

叶梦雪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林青雨照料着小黑狐，不时凑到叶炀跟前闲谈几句；叶炀则研究着赤翎鸾裙和炽翎舞扇。

这么一数，雨，不见了？

其实不是，雨在前一天去了石门城的影会。因为影会并没有派遣其他人来，而叶炀又不管事，只能是由雨代替叶炀去支援石门城的影会分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