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六十章·君与灵狐（四）

叶炀正襟危坐，以及同样姿态坐在对面的涂山·雅怜。

“幻境的构成有三个大要素，源、因、本。源，幻境构筑的根本，施术者、幻术以及魔力；因，幻境所展现出内容的本质；本，并非由幻境构筑，原本便存在与现实的。”

“君上，你说的这些，臣妾不太懂……”

叶杨没有理睬涂山•雅怜的话，自顾说下去，“破解幻境只要毁灭三因素中任意一样。我是本，你是源，我不想死。”

取回自己记忆的叶杨，同时也取回了与赤星的联系，赤红的锁链卷住了涂山•雅怜的脖颈。

“但毁了你，应该不难。”

“君上……”涂山•雅怜扒拉着锁住脖颈的赤红色链条，呼吸不畅而涨红的脸，嘶哑的声音呼喊着。

“我不是你的君上。”

叶杨浅皱起眉头，理论上一旦本源受到威胁，幻境会启动应急防御以保护本源不受影响，自己的攻击应当会受到幻境的影响，但周围的一切太过于平静，平静的叶杨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失误。

因为幻境的本是叶杨自身，面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场梦，失去了心念的力量，叶杨也就没有判断真伪的手段，只能靠猜测和从面前这个女人身上套取信息。

涂山•雅怜是唯一一个干涉过幻境进程的存在，难道那次只是本源的投影？

叶杨松开赤星的锁链，涂山•雅怜眼睛已经翻白，再被多勒一会就要晕厥过去了。

“咳咳！”

锁链松开的刹那，涂山·雅怜捂着脖子咳嗽着拼命将周围的空气灌入自己的肺腑，来补充身体短短数秒的缺氧感。

“我是做了什么触怒了君上，还请君上明示，妾身定将铭记于心，往后绝不会再触犯。”

“没什么，本君只是有些疑虑，但已经消除了。本君此番举动多是失了礼数，有什么想要的，明日本君差人送到你的寝殿，便是赔罪了。”

“妾身别无所求，只望君上可以多来臣妾的寝宫照拂妾身……”

“前段日子里旁族恰是供奉了几株稀罕物，既然你没什么特别想要的，那本君就将那几株植物移植到你那庭院。在这宫里清闲，也是有桩事做做。”

“谢君上圣恩。”

既然目前还不知晓怎么离开这个幻境，那就随遇而安，看看书。

叶炀怀揣着无关紧要的心思穿行在书阁一层的书架间，转眼便是月落日升，愣是没找到基本拥有具体内容的书册，而为少数那些有图文的书也大多是一些兵法，礼义信一类的文哲书籍，有些书甚至还没叶炀的记忆来的具体。

经一夜，叶炀放弃了在这里看写书增长自身见识的想法，或是说在这里从书籍上能获取到的知识没有是他所不知晓的。

出了书阁，扭头便是演武场，对于这样的设计叶炀不作任何评论。

倒是演武场上，一身红衣，舞着一杆红缨长枪，眼前此番情景让叶炀不由联想起了两人，其一是昨夜书阁中同样着一身红嫁衣的涂山·雅怜；另一人虽然两者大有不同，但叶炀依旧在那红色的身影上看见了楠忻的影子，无论是管用的武器还是“晨练”这一行为，都让叶炀在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君上！”

青丘·红玉架着红缨枪做礼。

叶炀看着武器架，齐全至极，先不说古籍中那十八般兵器，还有数百件叶炀都不曾知晓其名的怪异武器。叶炀的视线在他惯用的武器上停留了几秒，转手握住了旁边剑架上的一把剑。

“剑，百兵之君，倒是符合。那，让我来试试吧。”

“君上，请指教。”

青丘·红玉少顿，手中长枪回旋，足下发力，瞬间超越了叶炀双眼可以感知的极限。

如果是魔君本尊的话，青丘·红玉的这次攻击大概率会被轻易地捕捉到。

叶炀有这样的预感，自从他的意识完全介入幻境之后，魔君的身体所给他的回馈就仿佛是在控制一个超出他自身认知的机械一般，虽然他可能自由控制身体的行动，但想要发挥出这副身体全部的实力，却始终给叶炀一种有心无力的窘境。

侃侃挡下青丘·红玉的一记下砸，持剑的手被震得微颤，这力道可比楠忻大得多。

不过，叶炀怎么也算是有百战的经验，虽然比不上魔君，但身体下意识行动了起来，回身卸去了对多余的力道，手中的剑橫扫向青丘·红玉。

“君上，战斗的时候可不能背对向对手。”

青丘·红玉任有余力地指出叶炀战法的不足之处。

叶炀却已经拼尽了全力去应对，扫刀之后紧接着收身，化横扫为平抱，双臂猛地用力，向后弹跃而出。

单单是做出反应就已经是全力了吗……

余光撇向自己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叶炀将自己的意识从魔君的身体中抽离出来，成为以魔君为视角的旁观者，同时依旧可以感受到魔君身体传递回来的感官反馈。

不再受叶炀控制的魔君，开始自律行动。

剑花回转，剑尖指向身前，视线与青丘·红玉相撞两人同时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即便是处在旁观者视角，叶炀仍是不能捕捉到对方的身影，甚至连眼前的画面，五感都变得模糊不轻，只有身体上的动作还在清晰传达着。

等下一次清晰画面的时候，青丘·红玉已经跌到在地上，她手中的长枪也早已脱手，飞落到擂台外。

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青丘·红玉便欣欣离开。

重掌魔君身体，叶炀再次看向了自己持剑的手，依旧在颤抖，是我输了吗……

闭上双眼，回忆着战斗中魔君身体传递而来的每一处细节，即便整一切发生得极为迅速，叶炀可也是感同身受的和魔君一同经历了这场战斗，就一定可以全部记下。

一面回忆着，一面叶炀摆动身体，挥动手中的剑。

挥刺了几剑之后，叶炀不由感叹，魔君用剑兴许趁手，但他终究并不是魔君本身，相比于剑，刀才更适合叶炀的习惯。

放下手中的剑，赤星已然浮现在手中，舞完一套招式，站在擂台上缓慢调整着呼吸。

叶炀的优势一直在于魔力战，如果是纯粹的肉搏战，他就连街头混混都不见得可以战胜。

手中赤星变化成手杖，魔力的光辉朝着叶炀汇聚而来，数个咒阵在不断在空中展开，叶炀悬浮而起，脱离了地面的引力。

白天独自练武或是和青丘·红玉对练，然后抽出一些时间处理公务；夜里在书阁和涂山·雅怜一同练书法。

随带一提，就同他的体术一样，叶炀本人的软笔字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糟糕。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叶炀和涂山·雅怜的相处中，常能听到她感叹魔君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完美。

同一时间，随着不断地强化训练，叶炀能在青丘·红玉的战斗中撑下更久的时间，不过依旧每次都是由魔君的躯体自行结束了战斗。这样的异常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多，被青丘·红玉有所察觉，时常感叹，魔君战斗到一半，就像是会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

一年的最后一日到来年的第一天，魔君领土的城镇会开展一场盛大的跨年庆典……

叶炀偷偷从宫里溜了出来，还有涂山·雅怜和青丘·红玉两人，不过三人是在庆典的街上相遇的。

在一转眼，叶炀便已经在这个幻境之中度过了三年的时光，期间也发生了许多事件，叶炀也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在青丘·红玉的手下撑过了一整场的战斗，尽管最后还是输了，不过青丘·红玉却高兴了一整天。

软笔字也写的更加顺手，从最初有板有眼地书写每一个字，到有着自己的风格，也历经一番时间。

魔君的字锐利霸道，但用的主要还是偏正的楷书，而叶炀的则更是彰显霸道狂妄的草书。

软笔字的练习中，叶炀精进的可不只有书法，咒文的造诣也在不知不觉更上了一层，推演出了两套咒文的文集。

一套让字符变得更加具体，让每一个符文更好辨认，也更便于去理解每个字符中意思，像是一本标准的教科书，也是叶炀完成这套字符的意义所在。只不过这本教科书还仅仅完成了字符的部分，之后还有为每一个字符注解。

而另一套则是为了战斗中跟便于使用的超简化书写，是叶炀从草书、行书中获取的灵感，整一本图册有三分之二地内容记录了可以连写的字符组，甚至批注了每个连写字符的要领，有些字符族只是稍稍变化了笔画总一个圈的书写方向和圆的大小，就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而这一切仅仅为了一个目的，战斗中更加高效地构筑咒阵，所以比起另一本规范的教学册，叶炀花费了更多心思在这本拥有更高战术价值的文册上。

撇去叶炀自身的转变，这个幻境世界也在不断变化，龙帝在人皇和魔君的两方夹击下压退回了老家，而人皇那边也在与魔君的斗争中损失惨重。

于是在这年关将至之际，人皇发来了一封信函，一封决战的邀请函，来年春，会武凌云峰，一绝胜负，以终结这场持续了千年的斗争。

当然身为魔君的叶炀大可不必理会这封信函，凭借魔君的军队，征服人族和龙族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但如果可能通过这场会战而免去往后的战争也是件好事，战争劳民也伤财，能避免，自然不能错过，只是这场顶峰之战，真得会轻松嘛，对方可以人族啊。

看着桌案上的信函，叶炀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