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当看着蓝愿这孩子蹦蹦跳跳离开，蓝曦臣忽然和你道：“那孩子是忘机从乱葬岗带回来的。”

你皱眉，问道：“温家遗孤？”

见他点头，你有些不解，“二哥，为何要同我说这些，就不怕我说出去，含光君私藏着一个温家余孽吗？”

蓝曦臣道：“阿辞是自己人，又与魏公子交情不错。说起来我还得替忘机向你道声谢。”

你一怔，道：“含光君为何要谢我？”

蓝曦臣笑道：“穷奇道上舍命救金公子。”

你听了他的解释，反而更加不解，这蓝忘机和金子轩看着也不是很熟啊，干嘛蓝忘机要谢你这个。但他想谢你就谢吧，这是他的事，你也不想去了解太多一个与自己没有什么关联的人，于是你点点头，随口问他，“你们事情谈完了？阿瑶呢？怎么就二哥你一个人？”

蓝曦臣道：“阿瑶在和叔父说搭建瞭望台的事，我先前就与他商量过了，所以我没有什么问题。阿瑶怕你一个人会感觉闷，便让我过来陪陪你。”

你道：“闷到是没觉得，阿愿那孩子挺可爱的。倒是二哥你，怕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吧，才特意寻来的。”

蓝曦臣闻言一愣随即笑了，与金光瑶的笑容不同，他这笑如沐春风。

“你怎么知道？”

你道：“自从今早我踏入云深不知处时，就看见你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和阿瑶有关吧？”

蓝曦臣挨着你坐下，“嗯，听阿瑶说你好像还没有完全原谅他。”

你看了他一眼，道：“你们俩个人在一起还会聊这些？他该不会把我和他的私事都和你说了吧。”

蓝曦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们只是偶尔会聊些各自的私事，但也不是很多。阿辞，我不知道阿瑶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和他是怎么相识的？”

你道：“有过。云深不知处被烧，你携书逃亡，偶然被他搭救。”

蓝曦臣道：“那时他只是一名账房伙计，明明自己也不是很宽裕，却还肯收留我。连……害，说起来也丢人，当时连我件衣服都洗不好，到最后还都是他洗的，那段时日真是事事都要靠他。这恩情我到现在都记着呢。”

你点头道：“嗯，我都知道，阿瑶曾还和我抱怨过二哥的手劲大，洗衣服的时候老是把衣服洗坏，害的他还得花力气一件件替你缝回去。你们当年的事，他几乎都有和我提过，不必和我一一道来，你不妨直接说些你想说的吧。”

蓝曦臣看着你叹口气道：“有件事你怕是不知道的，当年他收留我的时候，时常会拿出一块帕子端详，有时还会把脸庞埋进帕子里，一脸眷恋。那帕子上绣了朵栀子花，帕角还绣着个’辞’字。我曾问过他，他说那是他心悦的姑娘给他的。后来射日之征后的那场花宴上，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

“阿瑶他……一直都很喜欢你，阿辞你知不知道那天金公子抱着浑身是血的你回来的时候，他和疯了一样，自从你出事后，他几乎就没有合眼睡过一个好觉。你也知道他一直都很不容易，我一直都相信他做过的很多事都是有苦衷的,这点你怕是比我更清楚，而且他对你一直都是真心的。所以……阿辞我希望你能再多相信他些。”

蓝曦臣的话让你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比如金光瑶居然那么宝贝当年你递给他的帕子，你先前只知道他和你说有好好保管，但没想到是这么个保管法。但你心里也清楚他一直都是真心待你好的，也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是不容易的，可穷奇道的事到底还是…… 

忽然，蓝曦臣道：“你可知道这座屋子是什么地方吗？”

你心想为何蓝曦臣会认为你会知道这个，但确实是不知，便只好老老实实摇摇头，蓝曦臣看你一眼，接着道：“这是当年我母亲在云深不知处的居所。”

姑苏蓝氏历代家主的居所为“寒室”，肯定不是这间窝藏在云深不知处角落里的小屋子。莫非蓝曦臣的父母也和江枫眠、虞夫人一般性情不投，被迫成婚，因此分地而居？家主与家主夫人分居，怎么想也不会有什么愉快的缘由。而且姑苏蓝氏上一任家主青蘅君的夫人据说体弱气虚，常年养病，不宜见人，旁人原本就知之甚少，众家私底下都猜测这“病”是不是难以见光的“病”，譬如毁容、残疾之类的。因此你不便多问，保持沉默，只等蓝曦臣自己道来。

蓝曦臣道：“你该知道，我父亲常年闭关，不问世事，这么多年来，姑苏蓝氏几乎都是由我叔父一手打理的。”

你道：“这个我知。”

蓝曦臣垂下手，握着裂冰的手没在白袖中，缓缓道：“我父亲常年闭关，便是因为我母亲。此处说是居所……不若说是软禁之所。”

泽芜君与含光君的父亲青蘅君，当年也曾是一位名动一时的名士，年少成名，风光无两，在弱冠之龄却忽然急流勇退，宣布成婚，且不再过问世事，说是闭关，其实更像退隐。旁人猜测过许多原因，却始终没有一个证实的。

蓝曦臣在龙胆花丛边俯下身来，温柔地抚弄着那些娇嫩轻薄的花瓣，道：“我父亲在年少的时候，一次夜猎回程途中，在姑苏城外遇上了我母亲。”他微微一笑，道：“据说，是一见倾心。”

你也笑笑，道：“年少多情。”

蓝曦臣却道：“可这女子对他并没有倾心，并且，杀死了我父亲的一位恩师。”

这当真是超乎想象，但仙门世家向来不乏这类爱恨情仇的故事，你本身也是有所耳闻的，自然见怪也不怪了，便有些冷漠道：“然后呢？”

“然后，”蓝曦臣道：“我父亲得知真相，自然是很痛苦。但再三挣扎，他还是秘密把这女子带了回来，不顾族中反对，一声不响地和她拜了天地，并对族中所有人说，这是他一生一世的妻子，谁要动她，先过他这一关。礼成之后，我父亲便找了一座屋子，把我母亲关起来，又找了一座屋子，把自己也关起。名为闭关，实为思过。”

顿了顿，他道：“阿辞，你能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吗？”

默然片刻，你道：“他既没办法原谅杀死他恩师的凶手，也没办法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只好与她成亲保护她的性命，又强迫自己不去见她。”

蓝曦臣道：“你觉得这样做对吗？”

你毫不犹豫道：“不对。”

蓝曦臣神色微微茫然，道：“为何？”

你道：“我觉得青蘅君太过于自私了，他做这些事时不知有没有问过你母亲的感受，或许她根本就不愿以这种方法苟活于世，与其下半辈子就这么被囚禁着，还不如直接给她一个痛快。”

许是没料到你会这么回答，蓝曦臣沉默了半响，但还是坚持决定说完这个故事，“我父亲这么做，可以说是不顾一切了。族中长辈都十分愤怒，但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无可奈何，只得严守秘密，对外暗示姑苏蓝氏的家主夫人有隐疾，不宜见人。待到我和忘机出生，立刻把我们抱出来给旁人照料，稍大一点，便交给叔父教导。”

“我叔父……原本就性情耿直，因我母亲的事，导致我父亲自毁一生，更是格外痛恨品行不端者，因此他教诲我与忘机也格外尽心，格外严厉。每个月我们只能见到母亲一次，就在这座小筑里。每次我与忘机去见她，她从不抱怨自己被关在这里寸步难行有多苦闷，也不过问我们的功课。她尤其喜欢逗忘机，可是忘机这个人，越逗他就越不肯说话，越没好脸色，从小就是这样。不过，”他笑了笑：“虽然忘机从来不说，但我知，他每月都等着和母亲见面的那一日。他如此，我亦然。但有一天，叔父忽然对我们说，不用再去了。”

“母亲不在了。”

默然半响，蓝曦臣垂下眼帘，随后又恢复如常的模样，笑了笑，道：“我与忘机的身世，姑苏蓝氏从未对外透露过，我本不应当告诉你的。今日是我忽然想与人倾吐一番，一时冲动。”

你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多谢二哥一番苦心。”

你自然也知道蓝曦臣不可能无缘无故和你说起自己的身世，怕是想借父母的事告知你，两个人相爱不容易，何必要执拗于过去，何必为了恩恩怨怨而互生间隙。你同金光瑶确实也没有他的父母这般深仇大恨，你忽然间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为了一件事执拗了这么久，全然忘了站在金光瑶的立场来看待这事情，只是一味觉得他有错，想来现在的自己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蓝曦臣这番良苦用心倒也不枉金光瑶对他一直以来的关照。

要离开小筑时，蓝曦臣又问你，“阿辞，你觉得我的父母是相爱的吗？”

你道：“许是爱着吧，又或者蓝夫人从头到尾就在恨着青蘅君，临死了都没有爱过他。”

蓝曦臣不解，“若是如此那为何还要生下我和忘机？”

你不不去看他的表情，自顾自说：“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我若是她……不对，当时她应该就是这么想的。”顿了顿，“要用尽一切办法不能为一个仇人生孩子，或者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痛下杀手。”

蓝曦臣惨白着脸，失态惊声道：“不可能！我母亲才不会这样想。不然我和忘机怎么会……”

你饶有兴趣看着蓝曦臣的惊慌失措，不以为然道：“自然是青蘅君没有给她那个机会呗，再后来孩子都大了，又下不去手了。也是，这天底下多的是狠心的父亲，狠心的母亲倒是少见。”

你见蓝曦臣不可思议看着你，你便耸肩做无辜样，“二哥何必这么看着我，是你非要问我的看法的，我只是如实告知罢了。纵观仙门百家这种陈年往事多了去了，就算是自家的我也不过当个故事一笑而过便是了，深究下去，只怕被扒开的那真相有时候比我们料想的还要难堪。何必自找烦恼呢。”

蓝曦臣听了你的话许久未语，最后苦笑着摇摇头和你道：“阿瑶说得对，你怕是比我们都活得透彻。”

作者事先说明有摘抄原著的大段句子，但很多还是我自己写的和改的

作者安排蓝大父母的事让辞妹意识到她和金光瑶的爱情很幸运，比起蓝大父母顺利多了，同时也考虑到先前自己没有站在金光瑶角度看待事情，一直以自己的角度理所当然，那这和旁人看金光瑶也没有差别，自己嘴上说理解他的不易，可也会恶意揣测他的用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毕竟金光瑶对自己再好，也不可能因此就成为一个圣人，他也会有私心。所以她最后决定彻底原谅，不再追究这些，好好和金光瑶过日子，也多信任他。

作者那段评价蓝大父母，完全是我以阿辞生性凉薄的角度出发看他们的爱情，阿辞从小生活的环境复杂这种狗血爱情旧事，肯定是以自己经历和听闻冷冷看待，也劝蓝曦臣看开点。 蓝曦臣和她说父母事，一是想劝她和金光瑶和好，毕竟金光瑶对他有恩又是结拜兄弟，二是在小筑前想起往事有些伤感。 然后毕竟是金光瑶的媳妇，蓝曦臣自然不把阿辞当外人，别忘了他可是一个连蓝忘机暗恋魏无羡都会说给金光瑶听的人。替蓝忘机谢谢阿辞救金子轩，是因为金子轩是魏无羡师姐的丈夫，四舍五入下阿辞算是帮了魏无羡忙，毕竟温宁杀了姐夫的话，魏无羡对师姐可内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