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眼

作者：鱼别渊

老人说，记住一个人，首先是记住他的眼睛。

欧阳零和洛小熠的初次见面，是家族年会的时候，欧阳家与洛家在明面上是公司合作关系，私底下两族族长多多少少也都是忘年之交，家族几代上去都维持着这个关系，其他家族也不去在意这些，毕竟谁也不会自讨苦吃想着去撬动这两个家族的关系。

欧阳零安静的很，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人，作为族中的少爷，自是有许多族人上前献媚，欧阳零就坐着，冷冷的看着前来的人，说实话，一双毫无波澜的蓝色眼睛就那般冷冷的看着你，属实有些可怕，看久了，也便都知道做的是无用功，便笑着哈腰走了，欧阳零觉着无趣，远离了人群，往角落的小房间走去。

这次年会包了一层酒店，到的人也多，欧阳零不喜热闹，所以并不打算去与他们打交道，只想着快些结束，不再见到那些笑的丑极了的族人们。

到角落的房间时，才发现里面有人，欧阳零微微皱眉，抬手握上门把手，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里面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红色的头发有些杂乱，一身名牌运动服，手上拿这个单反相机捣鼓，最吸引欧阳零的，是少年那双好似浸满星辰的红色眸子，一下子推门进去，声响吓到了研究相机的少年，少年猛的一转头，脚底一滑，整个人栽倒了地上，他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欧阳零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少年揉着腰缓缓站了起来，他开口问道：

“你是谁？”

声音好听极了，少年音中还掺杂着一些奶音，欧阳零这般想着，但还是不开口，少年见状，便自顾自的介绍起了自己。

“你好，我叫洛小熠，你呢？”

欧阳零没有出声，洛小熠有些不满，想着这家伙怎么回事，我都给他打招呼了，一点表现都没有，正当洛小熠不打算去管他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欧阳零。”

是他的自我介绍。

洛小熠轻轻撇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欧阳零，压下刚才溢出的不满，询问道：

“进来坐坐吗？外面吵得很。”

欧阳零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去，顺手把门关起。

欧阳零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从书柜上拿着书，坐在另一边的洛小熠放下了手中的单反，观察起了这忽然出现的少年，淡蓝色的发丝乖巧的贴在额头上，和自己这桀骜不驯的头发比起来太好了，洛小熠的头发有些长，已经快到肩了，但他就是不想去剪，干脆找家里的阿姨要了几根皮筋，在发尾扎了个小揪揪。

就这样谁也不会和谁说话，欧阳零感受到了洛小炽热了目光，一抬头，与洛小熠的眼睛对上，便再也移不开了。

年会很快便结束了，洛小熠被来寻的席罗长老带走了，席罗是洛家中一个位高权重的老长老了，指导洛少爷的学习，欧阳零忽然明白，那个眼睛里有光的少年是洛家的少爷。

席罗并没有和欧阳零正式打招呼，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老人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是他的声音。

那次年会后，就再没见了，再次的重逢，是多年后，在席罗的葬礼上，他变了很多，身着黑色风衣，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欧阳零感觉到了，那股厌世的气息，欧阳零试图寻找那惊鸿一瞥的意气风发，却再也寻不到了。

洛小熠站在族长的位置，我似乎懂了些什么，欧阳零手里拿着花，走到他的面前，洛小熠认出他来，轻轻开口道：

“欧阳零…欧阳少爷，好久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出了他话里自嘲，许久后回味，那或许是对自己撑起洛家的无奈吧。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欧阳零把花递给洛小熠。

“节哀。”

欧阳零看见了那双念念不忘的眼睛，无神，空洞，他不该如此。

洛小熠接过花，转身将它虔诚的摆在身后的棺材上。

葬礼结束的时候，欧阳零看见洛小熠抚摸着棺材，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忽然哽咽，他摆上了一朵枯萎的向日葵，不知怎么，欧阳零觉得洛小熠很像那朵枯萎的向日葵。

那次葬礼后，我们经常见面，他穿着葬礼时的黑色风衣，与我父亲在书房中交谈，门外侯着一个金发少年，叫东方末，是洛小熠的死侍，我以后也会有死侍，顾名思义，为你趟雷送死的人，便是死侍，东方末分明是东方家的一位长老之子，非得来受苦，当洛小熠这个新官的死侍，其实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那些人，洛小熠的背后有东方家的一股势力。

再后来，洛家的生意越做越好，我们欧阳家也是如此，我听到父亲夸赞洛小熠的头脑，我只觉得惋惜，他同我一样大，本该到了上大学的年龄，他却被迫撑起家族。

最后一次见他，是再一次的年会上。

我开始试着接管族中的企业，想着以后能够常见到那双眼睛，但我被无情告知，洛小熠不再管理明面企业，雷厉风行了几年，把洛家推上顶峰，又雷厉风行的离开，我给他敬酒，却被一旁的东方末拦下，他们显得暧昧，我也猜到了些什么，不知为何，我再无心参加接下来的年会了。

后来的日子，我彻底接管了欧阳家，生意蒸蒸日上，却也在无法触及曾经的巅峰，我渐渐忘记了他。

先是声音。

我忘记了初见时他稚嫩的声音，忘记了再见时沧桑的声音。

再是模样。

初见时意气风发，和再见时的厌世

最后是他的名字。

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他的样貌，但我记得一双眼睛。

一双鲜活而又空洞的眼睛。

……

鱼别渊：我活着的，我只是不想更新

铭滦：不好意思，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