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鱼破封【下】

可是，桐夏二十年人身，妖力自出生起就被压制。如今终于冲破封印，可她小小人身凡体，怎能抵得住这么强大的力量加身？她无法控制自己，她难受极了，甚至，她现在只想找个墙狠狠撞击自己的头颅，亦或是拿把刀，用力穿透自己的胸腹。她要爆炸了，她受不了了！

“啊！！！！”桐夏仰天一声巨吼，接着是超过这空旷房间百倍回音能力的回声。她的每一声回声都震耳欲聋，若不是像严瑾阳这样的有点道行在身，在场的凡人，如小王跟她女儿，都觉得眼眶眦裂，胸腔如万马奔腾一般难受。甚至小王的女儿潞儿，因为年龄太小，耳朵、眼睛和鼻子都流出了血。

桐夏……严瑾阳无力地在脑海里呼喊着。

桐夏还在继续喊着。她的鱼尾因为她的失控而猛烈摆动着。所到之处，皆为其所毁。她的鱼尾自上而下拍到地上，直接把树妖好不容易聚起的元神打散了。树妖的元神已散，从此灰飞烟灭，不再落入轮回。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树妖都来不及尖叫一声就已经化为尘埃。可她的鱼尾还没停，还在疯狂摆动着。屋子里的桌椅都被她扫得碎裂成粉末。奄奄一息的小王艰难地立起身子，把女儿护在身后，生怕女儿被她的硕大鱼尾一下子拍到。她的鱼尾再次一扫，直接把镇魂灯打个粉碎——

不要！严瑾阳看着镇魂灯瞬间化为绿色灰烬。被镇魂灯一直压制的残魂自由了！这绿色虚影似乎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自由了。愣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要快点逃走才是，不然被这鱼尾扫一下，自己就白等了九百年了。绿光一闪，瞬间化为虚无。

“可恶——”严瑾阳的声音在喉咙里打转，“被他跑了——”

“啊！”桐夏还在痛苦得叫着。她“扑通”一声倒在地板上，巨大的鱼尾猛烈地拍打着地面，犹如濒临死亡的鱼在岸上最后的艰难的挣扎。

不行的。严瑾阳又看了一眼桐夏。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桐夏会因为身体无法承受这么巨大的力量而爆炸成碎片的。看桐夏痛苦不堪得扭动的样子，严瑾阳也心如刀割。

“桐夏！”他沙哑着嗓子喊道。感觉到身上的伤口愈合了一点点，他用剑杵在地面上，一只手撑着剑柄，艰难地朝桐夏爬过去。

“瑾阳，我怕。我好痛啊！我——我要爆炸了——我不行了！”桐夏嗷嗷喊着。她趴在地上，脸色惨白，顿时血色。

“别怕，别怕，我在呢。”严瑾阳说着，努力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我在呢，我在呢。不要怕。”

他费劲地爬到桐夏身边，把桐夏的小小的人类的上身抱在怀里。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努力安抚着她的情绪。“没事的。不要怕。我在呢。”他哽咽着。

严瑾阳，赌不带这么赌的。会搭上命的。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跟他说。

可是，你想看着桐夏死么？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说。

赌一把。

赌我严瑾阳这条命。

严瑾阳左手把桐夏揽在怀里，努力压制着她还在上下扑腾的鱼尾。他的右手平放在桐夏头顶上方，右手掌心那里逐渐闪现紫色的印结，如一道紫色光轮，一些密密麻麻的神秘字符在光轮圆周上旋转着。

一口血一下子从嘴里喷出来。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瞬间爆裂。

忍住，严瑾阳！他凝聚意识，嘴里念念有词。掌心下的光轮变得更大，转得更快。直至桐夏整个人包括鱼尾完全处于光轮包围之下。

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施封妖咒印，而且，还是对一个灵力明显强于自己百倍的人鱼妖。严瑾阳，你一定是疯了。你一定是不要命了。脑海中那个声音叹息着说。

就连身体倍儿棒时施封妖咒印都会耗尽元气，你还敢在这个时候施咒？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个时候，妖尸回来了呢？这个时候妖尸随便吐口气都能杀了你你知道吗？

严瑾阳此刻脑子里只有桐夏，别的——如果能活下来再想吧。

咒文完成。他看着怀里痛苦不堪的桐夏，手掌下落，光轮散发出晶莹闪亮的紫色光芒，桐夏的冰蓝色光芒渐渐淡灭，紫色光芒正在努力覆盖这道道冰蓝色的光。

求你了，桐夏。

“瑾阳，我难受……”桐夏小声说。不过身体安静了很多。

“我知道，一会儿就不难受了。很快就没事了，相信我。”严瑾阳嘴角缓缓淌出鲜血，可他咬着牙必须要把咒印完成。

桐夏肩膀那里又重新闪烁着那道华丽的紫色花纹。不过时隐时现，若隐若现，好像她身体里的力量不太想这么容易就被压制。

“桐夏，帮帮忙。”他几乎在恳求她了。

桐夏在他怀里，眉目逐渐舒展，表情渐渐平和。她呼吸也慢慢稳定下来。好像，要安心地熟睡过去？而她左后肩那里，封妖咒印闪烁几次以后，终于稳稳地出现在她雪白的肩上。

大功告成。

桐夏的鱼尾闪烁着白光，慢慢重新化为少女的双腿。她那薄如蝉翼的纱衣，刚好盖住她的腿。她的头发也由长变短，恢复到她原来的头发的长度。而且也重新变回了黑色。除了额前有一缕头发还保持着冰蓝色以外，就好像刻意想给她留个印记，证明她不是在做梦。她整个人此刻美得就像落入凡尘的神灵，让人丝毫不敢亵渎。

“没事了，没事了。”严瑾阳轻柔地拍着桐夏的背，仿佛在哄一个不肯入睡的孩子。而他，重伤之下，又耗费着巨大的灵力施了这个封妖咒印，生命几乎都要被他耗尽了。他眼前一黑，无力地瘫倒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