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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变成回忆

王者乙女堆放处

1、

诸葛亮从办公室离开已经接近半夜十一点,公司里人一个不剩,助理也被他早早打发走了,公司新项目的合作对象阴晴不定,三番五次修改方案,迟迟不签订合同,他为这事忙得不可开交,几天了都没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他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打开手机查看了一眼未读消息。

除了微信群几个朋友的聊天,还有元歌发来了一条信息。

“师兄,你是不是好几天没去傅医生那里了,傅医生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气的不行,你有空记得给他回个电话。”

诸葛亮面无表情的读完,回了一个好字后摁下了息屏键,他打开车门,靠在驾驶座上,盯着眼前的挡光板出神。

他先是想了想要怎么逃过和傅医生见面后的说教,想到傅医生有多啰嗦他就觉得头疼,本来这几天事情已经弄得他分身乏术了,再来个啰嗦的像老头子的傅医生,诸葛亮觉得自己是真应付不过来了。

他睁眼,转头拍了拍副驾驶座上坐得端端正正的兔子玩偶,轻声道:“回家了。”

2、

诸葛亮还要参加一个晚宴,不出意外的话这次项目就能在今晚的晚宴上敲定了。

他挑了一套款式简单的西服,修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让整个人更加修长挺拔,他把扣子扣得一丝不苟,配上向来冷漠到深不可测的眼神,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沉静如水。

诸葛亮在晚宴快结束的时候给助理发了消息,让他找司机把车开过来,他待会儿还要去傅医生那里一趟,还是自己开车方便些。

傅医生本名叫傅原清,是很出名的心理医生,在他还在C大念心理学的时候就因为独创出一套心理疗法而出了名,毕业后进了一家私人医院,但是也一直在做心理方面的研究,所以要排上傅医生的号哪怕提前几个月预约也不见得能成功。

诸葛亮和傅原清一个大学毕业的,他比傅原清小一届,是学金融的,两个人的导师关系好,于是各自的两个优秀的学生也介绍着互相认识了。

诸葛亮约了傅原清晚上九点见,其实一般来说这个时候的傅原清早就下班了,说是预约,其实用的还是傅医生的私人时间。

诸葛亮以待会儿有私事需要开车为理由,期间婉拒了无数杯递过来的酒,如果被傅医生闻到一身酒味,免不了一顿训。

晚宴结束的时候,其他几位公司老总准备再去喝几杯,诸葛亮打过招呼,正准备走的时候,合作方的徐董问:“总裁方便帮我把我孙女送回家吗?”

诸葛亮转头看了一眼,徐董的孙女和他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目光相撞的时候女孩慌忙的收回了目光。不用想,楼下就有专人司机等着这位徐小姐,随时可以送她回去,徐董特意请诸葛亮送她回去的意思不言而喻,诸葛亮自然也是心下了然,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诸葛亮礼貌的笑了笑:“自然可以。”

“那就麻烦了。”

诸葛亮稍微走在前面,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身后这位徐小姐的姓名,助理小杨凑到他耳边,小声的提醒:“思程,徐思程。”

诸葛亮恍然大悟,徐思程,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好像以前被某个人酸溜溜的念叨了很多遍,他费了不少心思哄来着。想到这里,诸葛亮扬起嘴角笑了笑,仿佛真的看见某个笨蛋在他面前打着滚撒娇生闷气的样子。

泊车员把车开到他面前,徐思程走到副驾驶的位置,诸葛亮收敛了一下笑容,他走过去,毫不犹豫的打开了后座的门,绅士的用手挡在车门上方,然后看向徐思程。

徐思程一脸尴尬的看了看副驾驶,然后语气故作轻松地试探:“诸葛先生真的很宠女朋友啊,副驾驶只能留给她么?”

“不是,”诸葛亮弯了弯嘴角,稍稍提高了点音量,“是我夫人,我家夫人不喜欢别的人坐我的副驾,抱歉了徐小姐。”

3、

这么折腾完一通后,诸葛亮踩着油门也没有赶在约定好的时间到傅原清的个人咨询室,推开门就看见傅原清板着脸坐在软椅上,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电脑。

“傅医生。”

傅原清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板着脸不说话,诸葛亮镇定自若的走到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翻开看了看。

傅医生平时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最感兴趣的就是猫,桌上的厚厚一堆杂志全是宠物杂志,诸葛亮随意的翻了翻,手指划过光滑的书页,最终停在了介绍布偶猫的一页上。

布偶猫是一种很漂亮的猫,尤其是一双蓝色的眼睛,简直像是一颗干净无瑕的玻璃球,诸葛亮看见书上写着,布偶猫性格很安静,偶尔会很粘人。

诸葛亮哑然失笑,他想,怪不得那个笨蛋最喜欢望着他的眼睛,还老是说他像布偶猫,还说想要养一只。

傅原清看诸葛亮这幅样子都快气炸了,他恶狠狠的敲了敲键盘,成功的换来诸葛亮探寻的目光。

“大总裁,”傅医生说,“你来我这里干嘛来了?”

诸葛亮放下书:“接受治疗。”

傅原清一挑眉,手里中性笔飞快地转着:“记得就好。”

诸葛亮看着傅大医生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堆纸和奇奇怪怪的仪器,傅原清走过来,把那些被各种线连接着的仪器放到了诸葛亮身上。

然后他递给了诸葛亮一张纸。

诸葛亮无奈的一眨眼:“又要填?”

傅医生一本正经的点头,顺便递了支笔过去,他检查完机器,语气严肃:“如实填写。”

诸葛亮看着手上填了无数遍的问题,只能认命的埋头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发现又多了些新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已经变态到他的日常起居,睡眠时间都要调查。

“傅医生,”诸葛亮一边把表格递回去,一边说,“你这个不会侵犯病人隐私吗。”

傅原清不搭理他,手里一刻不停地翻看,再时不时的抬头看了看仪器上一堆奇奇怪怪波纹和数据,诸葛亮在旁边慢悠悠的喝着泡的热茶,傅原清看的眉头紧锁,手里的笔在纸上飞快的画着什么。

他啪的一声把笔敲在桌子上,又哗啦的一声把手上的纸张合拢,诸葛亮立马坐好,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

傅大医生张口:“诸葛亮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体状况?”

诸葛亮沉默不语,傅原清迅速帮他拿药,直到一袋子瓶瓶罐罐放到诸葛亮手里,傅原清都没开口说一个字。

“情绪会反映到身体状况,你的神经出问题的话,身体也会跟着吃不消的,这些药必须按我说的按时吃,药物控制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你自己也要试着调节,工作强度立马给我降下来。”

诸葛亮乖乖点头,傅原清又说:“诸葛亮,试着去填补那些遗憾吧,说不定会让你好受点。”

4、

诸葛亮站在一棵香樟树下,整个人都笼罩在树下的阴影里,蝉鸣一声又一声,偶尔有闷热的微风吹过,来往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好奇的打量他一下,但是诸葛亮面无表情地站着,活生生站成了一座雕塑。

直到你蹦着跳着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诸葛亮才像是对世界有了感知一样,他的眼神慢慢聚焦,缓缓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伸出手,在你扑过去的时候稳稳的接住,你笑着抬头,撒娇般点了点他的鼻尖:“上午好男朋友。”

他的睫毛随着你的动作颤了颤:“上午好,笨蛋。”

你打开手中的遮阳伞,被诸葛亮拿过撑在头顶,挡住了六月炙热的阳光,诸葛亮才在楼下站了一会儿,额角已经有汗珠,你拿出纸巾给他擦擦,又举着小电风扇给他吹风:“谢谢大学霸这么热的天陪我出来玩。”

诸葛亮不客气的说:“谢恩就好。”

诸葛亮配合着你的步子走了一会儿,他突然不满的看看了手里的伞:“可不可以不撑伞了。”

你自然拒绝:“为什么呀?会晒伤的。”

诸葛亮声音放轻:“这样没办法牵手了。”

不知道是天气太过炎热,还是他这句话太过直白,周围的空气都瞬间更加燥热起来,对上他认真的眼神,你红着脸,有点晕乎乎的小声嘟嚷:“又说这种话。”

诸葛亮疑惑的偏了偏头,问:“什么话?”

“让我心脏砰砰砰的乱跳,然后更喜欢你的话啊。”

他听完心情极好的翘着嘴角,然后突然停下脚步,你奇怪的跟着他停下,抬起头的瞬间诸葛亮也弯下腰,动作飞快的碰了碰你的唇,这个短暂的吻让你只感受到了一小片的冰凉,就像,夏日里的一块薄冰。

“最好再喜欢我一点。”诸葛亮说。

“已经很多了,”你比划着,“多的快爆炸了。”

诸葛亮垂着眼低低的笑:“那就好。”

“对了,”诸葛亮说,“今晚的电影不能陪你去看了,教授让我和他一起参加一个研讨会,没办法了和你一起了。”

你听完,免不了有点遗憾:“啊,可是今天是最后一天上映诶,可惜了,期待了这么久。”

“等它上线了我再陪你看。”诸葛亮说。

你只能点点头,诸葛亮看着你委屈的表情,伸手揉了揉你的头发,他转过身,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兔子玩偶。

果然,你一看见这个戴着粉色蝴蝶结的兔子立马笑弯了眼,你笑着问:“阿亮送给我的?”

“不然呢?”诸葛亮说。

光是想到诸葛亮在玩偶店里皱着眉挑礼物的样子你就觉得可爱疯了,你连忙接过:“谢谢阿亮!”

5、

房间里一声一声的猫叫声强行把诸葛亮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半天也没想起来该干嘛,直到声音的制造者迈着慵懒的步伐爬上床,最后停在他枕边,低着头嗅了嗅,在诸葛亮耳边“喵”了一声。

诸葛亮转头看见了一双蓝色的眼睛,他伸出手,揉了揉猫咪的头。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布偶猫,毛发干净柔顺,除了脸上的一些毛发是浅棕色,其他地方都是雪白的,大大的尾巴很蓬松的垂在床沿边,而那双蔚蓝的眼睛像是镶嵌在玩偶上的两颗宝石。

猫的名字叫十月,现在的它听到“十月”这两个字还不会有任何反应,诸葛亮含糊的说了一句:“十月,早。”

十月扭头跳下床,等着诸葛亮起来,诸葛亮甚至没来得及洗漱,就笨手笨脚的去准备十月的早餐去了。

等他收拾完,好不容易有坐在餐桌前喝着一杯咖啡的空闲时间,助理小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诸葛亮按了接听键,打开免提,小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配着身后嗡嗡嗡的烧水机声音,有点听不真切。

“BOSS,十点左右有一个视频会议,然后,”小杨翻了翻手里的文件,“有四份文件需要您亲自过目审批,下午四点左右聚诚集团的董事徐董约了您喝下午茶,然后今天一天都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嗯,好,辛苦。”

徐董约的下午茶应该是上周就说好了的,诸葛亮本来想拒绝,但是又怕他是要找他谈一下两公司合作的事,只能答应了。

诸葛亮先开车把十月送去了专门照顾猫咪的服务店,这才放心的开车去了公司,把十月的小笼子交给店里的小姑娘时,诸葛亮很庆幸的想幸好猫咪行业发展的这么全面,不然让他照顾一只猫实在是有点为难。

诸葛亮刚刚审批完所有文件,新来的秘书就提着保温盒进来了,诸葛亮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对方叫什么名字,只能点着头说了声谢谢,小姑娘推开门的时候,诸葛亮看见小杨在外面等着,看到小姑娘出去就拉住了对方的手,还安抚的拍了拍。

诸葛亮扬起了一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笑容,那笑里几分了然,几分苦涩,最后被他不动声色的藏起来,变成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6、

下午四点,诸葛亮准时赴约,徐平选了一个非常高级的会所,是徐家产业旗下的产业,豪华会所坐落于城市里昆南山脚下,紧靠着山脚而建,占地面积极广,这里远离城市中心,因此更加安静雅致。

诸葛亮很少来这种地方,他对上层人士的品茶聚会向来没有什么兴趣,他也并没有打算特意去融入那些人的社交圈子,因此更多时候是在无法推脱的情况下才会去参加这样的社交活动。

诸葛亮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门口迎宾的工作人员看见他,直接带着他走过一段石板路,最后来到了一间豪华包间。

偌大的包间里只有徐平一个人在,徐平站起身,朝诸葛亮伸出手招呼他坐下,诸葛亮往沙发走的时候看见桌子的另一边摆着一杯莫斯科鸡尾酒,他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

“喝点什么?”

诸葛亮摇头拒绝:“徐董,我开车来的,晚上还有别的事情,实在不方便喝酒。”

徐平爬满细细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不悦,他不满的蹙着眉,正要开口为难一下诸葛亮,徐思程就推开包间的门走了进来。

徐思程看见诸葛亮一愣,上次诸葛亮说的那么明白之后,她就死了心,没想到现在被自己爷爷坑了。

诸葛亮倒是没有觉得惊讶,从他进门看见那杯特调的鸡尾酒他就已经猜到了徐平这次的打算,他只是觉得有点麻烦,他也不是多闲得慌,每天连轴转不说,现在还要抽出时间专门应付这个老家伙,想想就火大。

徐平没在意这个豪华包间里的诡异气氛,对诸葛亮说:“听我家小程说,诸葛先生已经结婚了?”

诸葛亮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徐思程,明明那眼神里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徐思程却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发寒,诸葛亮说:“是的。”

徐平拿起眼前昂贵的酒,放到鼻尖闻了闻,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可我并没有查到令夫人任何相关信息,看来诸葛先生很宝贝这位姑娘,把她藏的很好啊。”

徐平一顿,又说:“我倒是听说你以前有一个女朋友,不过……”

徐平在商场在摸爬滚打几十年,才有了如今的身家地位,他做事说话很少需要畏惧些什么,就连私下调查诸葛亮这件事也毫不避讳,虽然诸葛亮做事狠辣干脆在商界也是出了名的,但在徐平眼中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没什么可怕的。

徐平想要调查一个人,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他认定诸葛亮说了谎,而徐平今天的本意只是想诸葛亮承认那个所谓的夫人是他空口白话的一个玩笑,如果诸葛亮懂事点,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徐平就能顺水推舟把这俩人撮合一下。

诸葛亮也懂这层意思,但他却不可抑制的愤怒了。

诸葛亮眼眸的蓝色中藏着乌云般的墨黑,他脸色铁青,气势骇人,看向徐平的目光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你很闲吗?”

徐平怔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平没料到诸葛亮会是这么个态度,青年人目光里的警告和危险意味丝毫不加掩饰,他只觉得自己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诸葛亮拿起西装外套,站起身:“小辈只是没想到徐老先生这么关系我的私生活,实在劳您费心了。”

徐平现在颇有点骑虎难下,诸葛亮现在就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雄狮,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撕个粉碎。

好在诸葛亮也没有继续撕破脸皮的意思,只见他微微欠身,冷声开口:“老先生慢慢喝,我就先告辞了。”

7、

诸葛亮趴在方向盘上,徐平的一番话,唤醒了他所有的记忆。

诸葛亮又想起三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夏日,想起那个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白色病房,想起他被恐惧侵蚀的分分秒秒,记忆与感官都很久没有这么清晰的时刻了。

病床上的女孩脸色苍白,手背上还留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针孔,你看着坐在身边的诸葛亮,拉住了他的手。

“阿亮,我想了想,我果然……还是好想养猫啊,虽然你不太喜欢,但是它真的,真的很像你,你那么忙,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可以和它一起在家等你,如果真的养了,我准备叫它十月,因为我们是在十月遇见的。”

你急急的喘了口气,身体仿佛已经适应了疼痛感,但是半边的身体已经麻木了:“我前几天遇到一个喜欢你的女孩子,她来看我,她说她喜欢你,还趾高气昂的说一定会把你抢走,我倒是,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你最喜欢我,我还告诉她诸葛亮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

“我第一次说这么夸下海口的话,”你说,“你不要打我脸哦。”

诸葛亮的双手发抖,即使两个人双手紧握,抓不住的东西还是从指缝中溜走,是时间,是生命,是求而不得。

诸葛亮猛地抬起头,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吸入肺部的空气浑浊滚烫,几乎让他呕吐,他有点无奈的仰倒在驾驶座上,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呼吸。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启动汽车,平稳的向前驶去。

8、

傅原清从诸葛亮进门起就没给他好脸色,直到诸葛亮把十月从身后提出来。

猫奴傅大医生迅速收起冰块脸,满脸冰霜在看见十月后融化成了一脸的春色暖阳,他抓着十月反复揉搓,嘴里很恶心的叫着:“宝贝,乖乖宝贝,真乖。”

诸葛亮无可奈何:“他叫十月。”

于是傅大医生立马改口:“十月宝贝!”

“傅医生,”诸葛亮说,“我才是你的病人,是你的上帝。”

傅原清大发慈悲的给了他一个眼神,例行公事一样问了一句:“最近怎么样?”

诸葛亮说:“按时吃药,睡眠良好,不过傅医生,你不会是给我开安眠药了吧,我这几天都会睡过头。”

傅原清看了他一眼:“没有给你那种药物。”

“是嘛。”诸葛亮把手里的板子递给傅原清。

傅原清手里的是一份人格测试表格,傅原清看了看数值,叹了口气:“焦躁数值趋近80了,这样下去,身体也会出现反应的。”

“什么反应?”

“神经性呕吐,腹痛,都有可能。”

诸葛亮没有接话,眼睛盯着傅原清怀里的十月,看见小猫在他怀里舒服的眯着眼打哈欠,他突然开口:“阿清,三年了。”

傅原清动作一顿,他本来是一名权威的心理医生,在他的领域基本到达了顶峰,可是他眼前的这个人,不管是作为病人,还是作为朋友,都是他职业生涯里,最让他束手无策的一个。

不管是药物治疗,还是心理疏导,都统统毫无用处。

“傅医生啊,”诸葛亮说,“帮帮我吧,我想见见她。”

傅原清把十月放到沙发上,十月换了个姿势,又趴下了,傅原清问:“诸葛亮,你是在自虐吗?”

“不是啊傅医生,不是,”诸葛亮垂着眼眸,“我在自救。”

9、

房间里很昏暗,诸葛亮睁开眼时几乎是什么都看不见,他一偏头,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弯了起来,眼底波光流转,像是洒在黑夜中细碎的钻石。

“阿亮。”

你往他的怀里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身上,诸葛亮猛地收紧手臂,他低下头,鼻尖停留在你的发丝上,眷念万分的嗅了嗅。

诸葛亮一时有点分不清这画面是他的回忆,还是他的梦境,但是他却清醒的知道,一切都是虚无的。

你一动不动,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你是不是很忙啊,你很久都不来看我,我很想你。”

诸葛亮只觉得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哑着嗓子说:“不是,是傅原清那个混蛋不让我来。”

“傅医生啊,”你的手环上他的腰,把自己拼命往他怀里送,“那你,那你就听傅医生的话吧,我没关系。”

“我养了只布偶猫,就是你说的很像我的那种猫,叫十月,”诸葛亮像是没听到你的话,他自顾自的说着,“是个男孩子,他很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猫都像这样,总之一天里十月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但是他早上会很粘人,跟你很像。”

他顿了顿:“还有那个电影,我前两天看了,很幼稚,观看性价比太低,但是,那天没和你一起去看,我还是很遗憾。”

“还有,还有很多事,海洋馆的海狮表演,跨年夜的烟花晚会,新口味的冰淇淋,很多我们没有一起去做的事,我都去了,都没有什么趣味,没什么意思。”

你笑:“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对这些不感兴趣,才不是这些事无聊!”

你收起笑容,一滴眼泪顺着眼角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以后,也是要和别的女孩子去做这些事的,怎么可以当着女孩子的面说无聊。”

“我不会的,”他用力的抱着你,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不会的。”

“阿亮,”你凑过去吻他的唇角,“阿亮,阿亮。”

“我那天跟那个女孩子说‘诸葛亮一辈子都不会忘了我’,我就是想气气她,所以这话不作数的,不作数的,这一辈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你爱我,记着念着我这么多年,我感激还来不及,我,我不舍得你难过。”

“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活着的时候被你爱着,死了还抢占你的心,我不想这样,阿亮,我不要这样。”

诸葛亮说:“是我把你留在这里的,是我要靠着你活着,是我没用。”

诸葛亮再一次被汹涌的无法抵挡的悲恸包裹住,他喘不过气,胸腔里的空气像是被人挤压干净一样难受,或许现在,或许下一刻,怀里的人就快要消失了,就像三年前,从他眼前被抢走,就跟三年前一样,他无法阻止。

诸葛亮的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声,他眼眶通红,目光却凌乱无形。

诸葛亮蓝色眼眸里沾满了悲伤,他目力所及的只有一个你,可是他正在眼睁睁的看着你消失,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他最后一丝坚持,放手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怀里的人还在说着那样让人心碎的话:“那放我走吧,阿亮,谢谢你完成了我所有的遗憾,放我走,也放过你自己。”

诸葛亮声音哽咽,他极力克制着,却无法阻止眼泪从眼眶里滚落:“我不要。”

你看着他:“我知道我是什么,我是一抹捆住你脚步的幻影,阿亮,你醒一醒,就什么都好了。”

10、

诸葛亮已经很久不去傅原清那里了,傅医生嘴里说着乐得清静,但还是会时不时的要求诸葛亮去检查情况。

“诸葛亮同志,”傅医生一本正经,眉头紧锁,“你这几次的测试都达标了。”

诸葛亮说:“是啊,那傅医生你一脸遗憾是怎么回事?”

傅原清收了收表情,难得的没有和诸葛亮拌嘴,他摸了下十月的脑袋,说:“那就好。”

“走啦。”诸葛亮一把捞过十月。

傅原清连话都还没开口说,诸葛亮就利落干脆的走出了他的问诊室。没良心、白眼狼之类的话在他嘴边打了个圈,又活活咽下去了。

他本来以为这个顽固症晚期的人这一辈子都不能释怀,毕竟遗憾这种东西一旦种植在心里,要拔出来就难了,无法轻易舍弃,而扎在心底又是无解的痛。

他时不时会苦恼,要怎么做,才能把好友从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里拉扯出来,他引以为傲的强项却没能发挥作用,傅原清总觉得很自责,虽然诸葛亮总会告诉他,跟他没关系。

傅原清叹了口气,他收回摆放在桌子上的资料,转头就接到了刚刚离开的人电话。

“傅医生。”

“嗯?”

傅原清下意识的四处望了望,确定诸葛亮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他还在四处看的时候,诸葛亮的声音就传来了:“上次我说要投资你科研的事,你考虑了没有。”

傅原清无语:“你要砸钱给我我当然乐意,不过赔钱了我可不负责。”

诸葛亮笑,傅原清还听见一声猫叫:“没事,赔不了。”

傅原清很想很想问一问,诸葛亮那天到底跟梦里的女孩说了些什么,又或者,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但他沉默了一会儿,轻松地开口:“挂了。”

诸葛亮点头:“嗯。”

他知道傅原清想问些什么,但他,同样答不上来,没有答案的问题,他也不想去深究。

说到底,他从来没有放下什么,只是他那天突然明白一件事——

不能和爱的人永远在一起,不过是人生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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