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曜是个好相处的男孩。
高个儿，又没什么架子，挂着一副好欺负的蠢萌面相，却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机灵。他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了，发书或者体检什么的，代班都会叫上他和几个男生来帮忙，他也乐得跟着忙前忙后，里外张罗。
这阵子，白天都热得离谱，学校把军训推到了十月底，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听讲座，东方曜本来兴致勃勃的，以为上来就能狂敲代码了，谁知道上来先学数学、学物理、学计算机从哪来到哪里去，他抬头咬着笔帽看老师龙飞凤舞，身旁的舍友迷瞪着眼睛，手底下倒是不忘给课本翻页。
东方曜喜欢编程，他上高中的时候自学过点皮毛，做过几个蠢到爆炸的4399小游戏，还给自己起了个响亮的名字“武道第一天才”。得益于此，他也有了几个一路追随的小粉丝，报志愿的时候，他爸也没什么意见，说到底，可能是觉得因为东方镜而对他有所亏欠吧，“想做什么，去做就是了”，东方曜眨眨眼，笑得明朗，自觉没必要把话说太开，只是点头，动动鼠标，选了韩信这个大学的计算机专业。
“好了，这节很重要，课后习题做完，班长帮我收上来啊。”
学生的吵嚷声渐渐盖过老师的声音，毕竟是大学，老师也没在意。
东方曜收拾好书包，拍拍身旁的舍友，问去哪里吃晚饭，舍友猛地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抹着嘴。
“下课了朋友，”东方曜笑了起来，“你脸上都压出印子来了。”
舍友使劲拍了拍脸，摆手说今天有约会，不一起吃了，便把收拾好的书包塞给东方曜，让他帮忙带回去。东方曜答应了，又冲着走远的舍友喊了一声。
“哎，你把口水擦干净呀！”
约会，女孩子吗？
东方曜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教室，后排还坐着几个准备上自习的同学，其中一个女孩正在抬头看他，两人迎上目光，东方曜笑了一下，便背上两个书包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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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真的啊？”韩信咬着吸管，学校冷饮店的盗版杨枝甘露味道还行。
“他不你弟吗，帮个忙，反正顺手的事，”沈召咕噜咕噜地吸着珍珠，“当初，你又不乐意的。”
“没必要，”韩信垂下视线，低头看着鞋子，“那我问问他吧。”
“可以的，哎，你晚饭吃什么啊，我想吃肉了。”
韩信又抬起头来，笑了一声，“怎么说，召姐请客吗？”
“好好说话行不行，”沈召也笑，“请，叫你弟过来，咱们找个地儿吃。”
“行！”
东方曜这边刚吃了一筷子鸭血粉丝，手机屏幕就亮了，餐厅人很多，东方曜扯着嗓子“喂”了一声。
“东方小曜，来吃肉不？”
“你在说什么啊？”食堂太吵了，东方曜没听清。
“我操，我他妈问你吃不吃肉！”那边韩信在咆哮。
“哎哎你好好说话嘛，你等我一下啊，”东方曜端起碗猛喝了两口粉丝汤，快步下楼出了餐厅，“我刚刚在餐厅——”
一餐门口是出校门的必经之路，韩信端着冷饮，正攥着手机咆哮。沈召站在韩信身边，冲着刚下台阶没几步的东方曜“哎”了一声。东方曜话说一半咽了回去，呆呆地看着沈召和韩信，半天吭哧出来一句，“学姐好。”
沈召愣了，接着就笑，白净的脸透着红，扭头冲韩信说，“你教出来的啊？”
“什么我教出来的，”韩信上前揽住东方曜肩膀，身高差缘故，画面看起来有些搞笑，“喊姐就行了，沈召，这是我发小，东方曜。”
“啊，姐姐好！我叫东方曜，计算机专业的。”
这是东方曜第一次见到沈召的正脸，他点点头，伸出右手，沈召眨了眨眼，也伸出手，两人古里古怪地握了握手，东方曜低头就看到了那双略显冷清的眉眼，内双眼皮，眼尾扬起小小的弧度，还挺好看的。
“你也太高了吧，吃什么好东西长大的？”
“他从小就高，我记得你一直比我高？”
“哇，你小学跟个豆丁一样的，谁都比你高好不好？”
“神他妈的豆丁，东方曜你好好说话！”
东方曜跟着哥哥姐姐一同出了校门，路上碰见几个同学，东方曜挨个打了招呼，韩信拍着东方曜的后脑勺，说可以啊，混得不错，沈召没说什么，招了辆出租车，三个人往商业区赶去。
沈召本来要吃火锅的，转头又问东方曜想吃什么，东方曜看了韩信一眼，韩信一直在做口型——“烤鸭烤鸭烤鸭”，东方曜便笑了笑，“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沈召推了韩信一把，又问东方曜，“快点的，属你最小了，吃什么啊到底？”
东方曜挠了挠头发，“吃烤鸭可以吗？”
“烤鸭，哪个店的烤鸭好吃啊，韩信？”沈召又看向韩信。
“就，一期烤鸭呗。”韩信扬起嘴角。
是比想象中好相处的人。
东方曜裹了满嘴的春饼和鸭肉，嚼着嚼着就开始走神，他想起第一天报道的时候，韩信带着他和他姐去吃饭，迎面就碰上了沈召，那人连正眼都不看一下他，此刻却坐在眼前了。
是比想象中好相处的人，却不是什么多么好相处的人。
“东方曜，问你话呢，吃个饭还走神啊？”
东方曜回过神来，呆愣愣地看向对面两人，“啊？”
“那什么，”沈召撂下筷子，抬手掩着嘴清了清嗓子，“你想进学生会吗，就是，我认识几个朋友，比较好说话，现在竞争其实挺激烈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东方曜咽下嘴里的东西，喝了一口水，“是，是帮我开绿灯吗？”
韩信在旁边卷了一个丑丑的烤鸭小包袱，一口塞进了嘴里，什么也没说。
“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我就帮你问一声，要是别的协会、社团之类的，我可能就不好使了。”沈召笑了笑，她自叹果真冷场体质，开口气氛就凉了。
韩信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抬手又要拿春饼。
“好啊，当然好呀。”
韩信悬在半空中的手动作一滞。
“召姐你愿意帮我，我肯定会好好把握机会的”
东方曜直接夹过一张春饼，葱白、黄瓜、鸭肉鸭皮蘸甜面酱，筷子夹边卷起，两端裹住，夹到韩信的盘子里。
韩信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酱料，笑了一声，喝了口水，又捏起东方曜给他包的烤鸭填进嘴里。
“那必然没问题的。”沈召也笑。
吃了一个多月的食堂，来一顿烤鸭是真挺开心的。三个人要了两份烤鸭，东方曜和韩信啃鸭掌啃得香，沈召咬了一小口艾窝窝，说你俩真挺像的，吃饭都一样欢实。韩信便冲东方曜笑，“你召姐又开始装了，阿召给整个活。”
“什么意思啊，兄弟，瞧不起谁呢，”沈召把艾窝窝一口塞嘴里，挥舞着双手作rapper状，“辉煌时刻人人有，别拿一刻当永久，peace！”
东方曜瞪大了眼睛，顶着油亮的嘴唇，举起大拇指毫无灵魂地称赞道，“……真厉害。”
学生会初面那天，沈召去了计科院，这般阵仗，算上今年他见过三回了。
那次是韩信主动提的，带来的是一个金融系的学霸朋友，那学弟挺懂事的，说话办事也讲究，沈召只是带着他认识了几个学长学姐，现在干到副部完全是凭自己的本事。至于韩信，沈召的手其实伸不到艺术学院，只是她没想到韩信拒绝得很干脆，那表情，沈召印象很深。
沈召时常会担心，韩信会不会瞧不起自己，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关系和利益看得这么分明，不是件好事。
从后门进去，教室里是体育部的初面，讲台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孩，柔软的头发趴在发顶和额头，双手背后，说话慢悠悠的，那是东方曜在做自我介绍。沈召溜进来让这男孩打了磕绊。沈召笑了一下，转身出去了，她倚着走廊的墙壁愣神，决定等这个弟弟面完试，请他吃顿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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