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话虽然由我说不太合适，但我和你明白了讲，那人压根就不适合做监护人，你最好重新考虑。”李白懒洋洋地说完，便准备起身离开。
“但是性格特别的人也许会对他有奇效，这孩子实在太过聪明，他会给我们惹大麻烦的，由阿召教育他说不定有些作用。”赵云沉吟了一声。
“如果你想彻底把东方曜变成一个精神失常的人的话。”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停下脚步，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而且阿召的性格不是特别，那叫坏。”
这段对话发生在李白把当时尚且不大的东方曜带去沈召家之前。
02
“阿召。”
李白站在酒店套房门外给她打了个电话，不多时门就被人打开，他绕过只披着一件睡pao的女人走进里间，两米的大床上被单凌乱，一个陌生男人呈昏迷状态chi身luo体地躺在床上，此情此景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他进来之前床上交缠的zhi体和yin乱无比的画面。
“有个人要交给你带，是任务，拒绝不了。”李白难得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传达着上层的指令。
被药物迷晕的男人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而房间的主人则大喇喇地坐到床上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一口之后发出满足的喟叹声，那双与正常女人相比过分白皙的双腿裸露在空气中，她摸了一下锁骨上的纹身，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那都听你的好了，李白老师——”
“文件发给你了，自己看。”李白扬了扬手机，转身离开，“不要这样叫我，我是你的上层是因为根本没人愿意管你。”
“也对。”女人扬了扬眉毛，往后一躺，修长的手臂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接收，然后笑着说，“公事办完了，要不要办点私事？”
李白彻底没了笑意，冷冷地看着她。
“咱俩可以试试的嘛。”她眯起眼睛，笑得狡黠。
“在我面前没必要装，谁都知道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怎么样，来不来？”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几步走到床边，看着那人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沈召从床上拉起来。
对方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愕然和意外，阿召这人，看她眼睛时李白总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把你的衣服穿好，我现在就带你去接人。”
03
你觉得很可笑，原来自己活了这么久，还有成为别人监护人的一天。
太疯狂了。
04
你穿着黑色T恤和高腰百褶裙，站在一群裹着毛毛皮草的黑道上层人士中间显得格格不入，手腕上明晃晃一串红色的手链看得人有些移不开眼。你站在一旁抽着烟，冷眼看着那个即将和自己呆在一个屋檐下的小孩从屋里被人带出来。
那是个很特别的孩子，说实话，挺好看的，你想。他睫毛很长，五官又立体，额头上十字形的疤痕更是格外显眼，眼神里藏满了属于某种犬类的机敏与警惕。
你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朝他笑了笑：“抽不抽烟？”
“真的要选她吗？”
“重新考虑一下人选吧……这太荒唐了……”
你像是毫不意外会听到这些话一般，撇了撇嘴，难得露出笑容的脸很快又变得冷冷清清。
众人对此决定纷纷表示附议，开始小声讨论：“其实移交给铠照顾也不是不可以……”“你脑子不好吧，铠最近事情太多了，忙都忙不过来，还有心思去管小孩？”“也是，毕竟是咱们这里最好的……”“说来说去，沈召身为一流狙击手，不做任务天天吃喝玩乐，真是可笑……”
而一直站在原地处在话题讨论中心的小孩突然抬起头，轻声问了一句：“你就是狙击手沈召？”
从其他人口中提取信息并不难，特别是眼前人不同于他们的气质。
突然被叫住，你惊讶了一下，然后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上下打量起他：“你最好别叫我的名字，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东方曜。”
东方曜愣愣地站在原地，仔细琢磨着你这句话的意思。
你却不再说话，掏出烟盒给自己再点了一根。
04
在场的所有人虽然嘴上不敢出声，但心里都很清楚，混迹这里的大多都是一副wang命之徒的凶恶模样，可沈召无疑是个例外。
是的——她完全不同于其他女人那般充满太妹气息，沈召长的是极漂亮的，一副清冷面孔足以让人挪不开眼睛。
可漂亮的人同样也性格恶劣。
05
东方曜从学校回来时，沈召正坐在房间里的躺椅上抽烟，染成栗色的发尾有些湿润，她身上穿的明显不是自己的衬衫，松松垮垮地套着，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上，露出光洁一片的皮肤——
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东方曜很清楚，沈召只是不喜欢别人在她身上留下些东西罢了，印子也好吻痕也罢。这屋里明显刚刚有过一场qingyu的盛宴，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因此气息久久没有散去。
他叹了口气，找到空调遥控器把温度往上调了几度，然后从衣柜里拿了件睡袍给她披上。
“你看上去心情不好。”他说。
“怎么可能？”沈召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掸了掸烟灰，“刚刚满足了了，舒服地坐在这里抽烟，什么都不用想，这还不开心？”
东方曜很想问她为什么要放纵自己这样下去，可女人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眯起细长的眼睛看着他：“怎么，觉得我挥霍时间了？”
沈召的眼神依旧没变，她说，你们为什么老是觉得做个坏人必须有理由，难道必须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才会变了性子，这样对你们来说才是个完美的答案？
她拍开身上的睡袍，撑着下巴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没必要为自己再找理由。
06
少年没接她的话，只是愣愣地站在她旁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眼前的女人真的很漂亮。可美丽的生物往往都是危险的，他觉得沈召就像是一只在吐芯子的毒蛇。
沈召说自己本性就坏，可是东方曜觉得，坏人是不会有那一双清透的眼睛的。他看着她的那一刻，东方曜突然觉得自己的无知和贫瘠都在她的视线下暴露无遗。
07
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沈召，小少年对心里爱慕的人并未有什么明显的举动，只是悄悄在远处观察着，看着。
可就是这么暗中悄悄看的这一段时间，他觉得也许正如她自己所说，这个人简直坏透了。
她从来不会向别人伸出援手，恶语相向是她的乐趣；她从来没有正义感，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谎，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栽赃；她身边的qing人数不胜数，最常见的便是她曾经共事过的狼耳魔种……她恶劣，固执，自私，她从不为别人着想，只管自己能否肆无忌惮地活着。
东方曜曾想，世界上能有沈召这样的人真是太不幸了，有时他恨不得亲手解决了这个已经烂到底的毒瘤。
可是每当沈召朝他微笑，用那双和深海一样漂亮的眸子看着他时，他可悲地发现自己压根就拿她毫无办法。
沈召是个坏人不假，可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轻易将他人捕获。
08
东方曜性子虽然外向，但过于早熟了点，不太爱搭理同龄人，加上是转校来的，朋友们又不在一个学校，一来二去就显得有些孤僻。
他无所谓自己体育课组队或者是去食堂有没有人和他一块，可是最让他难以忍受的就是别人投过来的同情目光，这折磨得他几乎要发了疯。
“那就是东方曜吧，为什么整天一个人啊……”
“据说他们班男生看他很不爽。”
“嘘，你们小声点……”
他当然不会狠狠揍那些人一顿再堵上他们的嘴，少年人的自尊心让他宁愿自己在学校做个形单影只的人，也不愿沈召知道自己被排挤的现状。当自己作为班级合唱比赛唯一不能出场的人回到家时，他的心情很恶劣。
内心名为愤怒的情绪迅速吞没了自己，他任由铺天盖地的黑暗在内心深处肆意翻涌——
凭什么？！
他只是中途转来而已，就凭借这点这群人就可以把他排除在外了？！
他明明不比任何人差！学习成绩，做事能力，身家地位，他哪一样输给了别人？！
少年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认识新朋友，虽然看上去总是一副笑眯眯无所谓的模样，可他比谁都希望自己能够融入进集体。
为了维护自己脆弱不堪的尊严，无论什么事情他都尽力做到最好，甚至有的时候会主动帮别人的忙，可到了最后，他仍然没有被认可过，在班级里还是孤身一人。
什么无聊的比赛，什么增强集体团结——
太恶心了。
他内心黑暗想法又不受控制冒出来，想着那些人死去的场景，心中竟无端生出快感。
东方曜想，说不定不止沈召，自己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09
“被排挤在外？我说实话，你真的没用。不懂得利用外貌？”
大概这辈子丝毫不会为这种事情而困扰着的沈召，在一起吃外卖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嘲笑。
东方曜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他虽然想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脸颊上发烫的感觉提醒他他压根就做不到。
女人笑了几声，笑得十分恶毒：“小曜，你别傻了，不如说你压根就融入不到他们之中。就算他们肯让你参加比赛也是同情你罢了，或者是一个人病倒了来不了，迫不及待换上你……”
沈召此话不假，东方曜早已接触社会许多黑暗面，和那群不谙世事的家伙的确毫无共同语言。
“你该不会觉得只要帮别人一点比蚂蚁还小的忙人家就会接纳你了吧？”沈召喝了一口饮料，托着腮看着他，“早点死心吧，这种事情梦里想想也就算了，你要是纠结这种东西那当一辈子的可怜虫就去央求他们让你参加，毕竟你脑子里只有怎么让别人接纳你，然后去那个愚蠢透顶的合唱比赛……没关系，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参加，我大可以带你去酒吧来一次爽的……”
东方曜猛地站起来，这回是真的动了怒，脸色阴沉地打断了沈召还未说完的羞辱字句：“我不想！”
女人看着他怒火中烧的双眸，没挪开视线，直视着他，冷冷地说：“可你看上去并不像是不想的样子，你只会尝试着融入根本不属于你的地方。”
东方曜听完后沉默，甩门而去之前他说：
“不会了。”
少年毫不犹豫的离开似乎也没能影响到她吃外卖的心情，那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坐在原地笑着，似乎刚刚做了什么愉悦人心的事情。
10
学校举办活动当天东方曜根本就没有出现，他第一次去参与了任务。
从击杀目标入手，无论是李白还是赵云都以为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
但只有东方曜自己知道，或许沈召也明白，他这不是证明，是蜕变。
年少时失败的人际关系多年之后已经没人再提起，那份愤怒的情绪埋在心里，埋得那么深，以至于后来没有人会想到负有盛名的笑面sha手会有这一段过往。
11
东方曜从前以为沈召这一生活得洒脱，是真正把人生当成游戏来过了，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恶人也有懂得去爱别人的一天。
所以当她从手机里翻出和铠的合照自顾自地笑着的时候，不可置信的感觉瞬间就占据了他整个身体。
这种不可置信，就像是听说一位以四海为家的浪子有一天主动选择了安身立户，抛去纵酒长歌仗剑天涯的快乐，老老实实地过着最稀疏最平常的生活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东方曜已经窥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疯狂的嫉妒，他的思想甚至开始扭曲——自己看不起沈召，似乎在他的心里，那位被自己当成人生信仰偶像突然就消失了，堕落了，这怎么不让他失望愤怒？
他不明白，沈召究竟被铠的什么吸引？
再后来想起来的时候，东方曜也还是想问沈召，铠究竟有什么好的？
少年所不知道的是，喜欢的人在眼里——当然哪里都好了。
可他知道，沈召和铠，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甚至共同之处也许就是他们的职业都是杀手，东方曜不相信他们在一起只是因为这个愚蠢透顶的原因。
铠明明那么死板，那么无趣！甚至连陪她打游戏也做不到！
可他从未开口问过沈召的答案，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没有问她。
12
沈召自从和铠在一起之后便时常不在家，东方曜去问了李白，说是开始一块做任务了，对方的声音难得有些开心，多挣钱的买卖谁不喜欢呢。
这让东方曜愈发觉得沈召欺骗了他。
也许是一开始他到沈召家里的时候，这个女人的形象就彻底刻在了他的心底，他以为她一直都会这样洒脱这样放纵下去，一直这样孤身一人。
沈召是个很坏的人，所有的人都不愿意主动去接近她，因为她恶劣到了骨子里，实在太危险了。
东方曜痛恨她的坏，可心里却又十分自私地想，要是她能一直这样坏下去该有多好，因为只要她对别人露出柔软的一面，就会有人主动去靠近她，她便不再孤独，不再属于他东方曜一个人的。毕竟沈召那副脸孔无疑是好看极了的。
而铠的态度更是让少年觉得恼火，这个男人并非不知道沈召对外那糟糕透顶的名声，可即便这样他还要和沈召在一起。东方曜不明白，如果只是为了利用沈召提高任务效率，为什么还要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
到底为什么，要插入他和沈召两个人的生活中？！
看到他们浑身是血地回到交接地点的时候，少年的心中既慌张又害怕。
沈召受伤了。
而更让他恐惧的是，他肖想了很久的人，现在是别人的人了。
13
沈召很快就重新成为业界效率最高的狙击手了。
坏人必须有自己的资本，她不只有那一张脸，压枪的技术在众多地下不正当sha手中也是排在数一数二的，似乎唯一能和她较量的也只有百里守约。
铠当然也不输给她，单论个体战斗力，她是完全无法和擅长近战的铠相提并论。
他们共同出任务，出生入死，不仅仅是情侣，也是同事。
东方曜很努力，他很努力完成各种消灭目标的任务，很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他不停挣扎着往上爬，为的就是不让自己被别人用轻蔑的口气提起来，他更想拉近一些他和沈召的距离。
14
在一场任务中，当尾随的东方曜发现沈召满身是血地躺在小巷子里，他的心中划过的是扭曲的快感。
沈召，你睁眼看看，现在救你的不是铠，是我！
那个胆小鬼把你舍弃了！
你也赶快舍弃他吧……
15
“阿召，你快醒醒，我送你去医院……”他上前抱住女人，猛然发现这人轻的可怕，空有一副一米七的躯壳，“你坚持住，我……我很快……我跑着送你去……”
被呼唤着的女人眼皮动了动，慢慢张开眼睛，因为过度失血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她无意识地念着：“铠……阿铠……我不是让你赶快先走吗……你回来做什么？”
东方曜仍然抱着沈召，声音沉了几分：“你看清楚，我不是铠。”
“你要是能回去……你别忘了我……真的……”她喘着气。
东方曜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颤抖着开始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沈召，我是东方曜……我很喜欢你，比铠，比所有人都喜欢……我想你只看着我一个人……我知道你和铠在一起之后我整个人嫉妒得都要发疯……我……”
吐出自己藏了很久的话虽然畅快，但过程十分难熬，结结巴巴说到一半已经是浑身发抖冷汗浸透，还未说完的话被沈召的咳嗽打断，她虚弱地挣扎着，似乎恢复了些理智。
“挺好笑的……东方曜…你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而已……”她这么说着，口气仍然恶劣。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她扯了个笑容，说，“送我去医院吧。”
东方曜不动作了，他觉得这种感觉很矛盾，明明从前自己就知道这个人已经坏到无可救药，傲慢任性残忍，可总是不自觉去听她的话。
那这一回呢？还救吗？
东方曜不确定，但是他知道，只要救活了沈召的命，她就会继续和铠在一起，只要她活着，于世界都是个灾难。
他终于想明白了，沈召是不可能属于他的。
他看着已经接近昏迷的沈召，又无端开始想象她和铠在床*上会是什么模样，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无限放大。
如果她去*死，铠便也无法得到沈召了。
任何人都不可以。
如果给沈召第二次机会，几乎不可能sha死这位机敏的狙击手了。东方曜这样想着，轻轻把沈召放下来，倒退着向巷子口走。
他注定无法和沈召在一起，如果是这样，不如把她放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只有他知道沈召死前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有他有资格想起她这副模样。
沈召眯了眯眼，看清了少年后退的动作，短暂地惊愕了一下之后她便明白了，也不多做徒劳无功的动作了，轻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么点心思吗？”
东方曜的脚步顿了顿，沈召不等他开口就笑了：“我毕竟大你五六岁，如果这都看不出来……那也白长了。”
东方曜的心跳突然有些加速，他直直盯着沈召，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看看，你不能如愿时会不会满怀怨恨，会不会开始做损人利己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命令，我当然不愿把你这无关紧要的小孩放在我身边，”沈召露出一贯恶劣的笑容，“李白劝我满足你一次，想让你心甘情愿为我们办事……可是他对我估算错误了，我这坏人当得超乎他的想象，让你满足会让我难受好一阵子，所以从一开始你就不可能得到我的，你比谁都清楚，看得见摸不到的滋味……即使我现在……死了，你心里只能想着我……”
东方曜被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吞噬，忍不住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他眼睁睁看着那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直到缓缓阖上眼，他也再没动作。
16
在昏暗的小巷子里，没有人留意到一个女人的消失，也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东方曜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该后悔。
那个女人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不忘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虽然恶劣，但是她还是赢了，这一生，他只能想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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