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深

01

李白抹了一把脸，随后伸手关掉了淋浴。

莲蓬头端细小的水柱瞬间被斩断，散落下去慢慢地消失在了出水口。

他拉开滑门，于是在狭小空间里氤氲的水蒸气就迫不及待地冲出来弄得整个浴室都烟雾缭绕。

……好闷。

他走到洗手台前，随意抹去镜子前的一片细小水珠，看着那平面上映着的一模一样的人，直到镜面再次朦胧也没动弹。

无意识陷入了呆滞。

当温热湿润的空气逐渐变得冰凉他才回过神，扯过浴巾擦拭湿漉漉的栗色头发。过了不久他从浴室里出来，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钟。

23:33——还有27分钟到零点。

突然想到明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然而是什么呢？

他记不起来了。

时间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也许一年不知不觉地离去他也毫无知觉。

这地方的气候怪得很，已经是早春了，夜晚却与白天截然相逆，温度计的红色水银柱常常被冻得缩到了零刻度线以下。空调毫不节俭地大肆放着暖气，他因此得以继续保持往日的习惯，只穿一件薄薄的睡衣，拿起手机刷着微博。

23:41。

他关了手机，却毫不意外地没有什么倦意。他百无聊赖地盯着时钟中央的两点消失，出现，再消失，再出现，反反复复最后整个手机屏幕漆黑一片。

这样干坐着是不是傻了点？

李白将手上的手机放在茶几上，站起身去了客厅——韩信不在，那家伙似乎去别人家里了。

他愣了会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似乎因为很久没有活动而变得心不在焉了。

他看着嵌在墙上的酒柜。各种标签着不同文字的酒瓶陈列在内，里面的琼浆玉液微微晃动着，在放射光线投出中心光亮的暗影中错综复杂。

韩信和他都挺爱喝酒，这些都属于放在家里养眼的上成品。李白没多想，挑了瓶最顺眼的。

23:45回到房间。

去掉蜡封的木塞，红液顺着高脚杯内壁流下像绸带一般柔和顺畅，令人移不开目光。

只一小口便香溢唇齿。

23:47，敲门声意外地响起来，响了三下后来者小心翼翼地开门进来。

“李白，你还没睡——？”

李白没去探究你为什么会有他家钥匙，“阿召，你不是有十二点睡觉的习惯吗？现在还不回去睡觉？”

“没有。”对方撇头否认，黑色的碎发下垂，露出小巧的耳廓，“那是以前。”

“那赶紧回去睡吧，已经不早了。”李白叹了口气，“或者你可以睡我这里的客房。”

“我来都来了，外面那么冷，出不去。”

李白握着酒杯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两下，他此时实在很有把手里的高脚杯捏碎的冲动——没错，即使知道韩信会骂他也很想捏碎。

02

“这不是信鸽之前打电话跟我炫耀的那瓶法国著名的Petrus吗？”你坐下，饶有兴味地端详着满是奇怪文字的标签，“看上去很名贵，我能喝吗？”

“……阿召，我没记错的话你酒量不好吧。”

“哪有！李白你也别装得和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一样。”相处多年你已经深谙面前人是个什么性格，语毕之后拿过一个杯子为自己斟酒，深红色的光落在瞳间别样妖冶。

“李白，你整天这么晚睡是因为辜负了太多少女心所以终于开始忏悔了吗？”

“我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点睡觉过。”

“所以说你的人生方向是什么呢？”接着你又用小声却能让李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嘀咕，“按照你的程度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女——”

想讽刺我就直说。

李白翻了个白眼，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再怎么样气恼也对你毫无办法。你在他身边已经多少年了呢？这么多年了，自己的骄傲与自负似乎被不知不觉磨尽了棱角。

他暗自叹了口气，饮尽杯中的酒液。水光流转，映着一片淡墨色，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两下。

“但是守约和我说为自己而活就是人间真理——如果有所牵挂而活着，那还不是很痛苦……啊啊，所以说你很幸福了应该高兴才是。”

李白突然有些莫名的伤感。

他活了小半辈子也不知道到底活出了个什么东西，一切别人梦寐以求的他几乎是稍稍努力就唾手可得，金钱美女地位他已经不再稀罕。

相对的，李白也一直没有明白他想要什么期待什么牵挂什么。

“后天有一个采访会，你必须要去啊。”作为一个艺术总监，李白已经鸽了太多在公众场合出面的活动。

“和谁？”李白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看上去有些意外，“当然是你自己去了啊。”

李白皱了一下眉头，由于你扭了一下头，所以并没有看见。

什么时候这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自从常常跟在他后面的小学妹也成为了一个策划之后，两人只有在用餐或者是开会时才能见面。

莫非只有这些牵引着彼此了吗？他明明早就习惯和这个人相处的……这不应该。

你此时抬起了头。明亮的黑眸似乎什么情绪都无法藏着掖着。

00:00。

时钟响起了突兀的滴滴声。

“李白，看在Petrus的份上——”你拉长了声音。

“生日快乐。”

李白这回是真的愣了，“今天是我生日？”

“看了日程表所以顺便记了一下。”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太赶了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李白接过银色的盒子，用不算太轻的力道打开它。

一块石英表静静躺在里面，星月样式的表盘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谢谢。”李白嘴角勾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

气氛突然诡异了起来，你看着李白愈发上扬的嘴角，脊背有些发寒。

直觉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好事，“那李白，我先回去了，早睡早起身体才会好，你也早点睡。”你后退几步准备溜。

可惜，你处事的本领还远远没有李白资深。

动作极为迅速地扣住少女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拉入怀中，下巴靠着那人的肩膀，凑近她发红的耳垂轻轻说，“要不要，把自个儿送给李白？”

03

逃不掉的。

是的，逃不掉。你一直都知道，你对李白亲手套上的桎梏挣脱不能。

怎么可能真的只为自己而活呢？即使痛苦那也是深刻的阐述我们曾经活过的痕迹。

即使痛苦也愿意。我们早在这名为“爱情”的火焰中尸骨无存。

………………

………………

在这时光交替的缝隙里静静吻着彼此。

………………

………………

“**！李白你做了什么？！我的Petrus呢？！”韩信在早餐时间回来后气急败坏地冲到餐厅对笑得一脸灿烂的罪魁祸首大叫，额头上青筋凸起。

随后看到门口玄关摆着的一双限量款的Adidas，“这不阿召的鞋吗？”这家伙还和他显摆过呢，“她人呢？”

“冬眠啊。”意味不明的话弄得韩信一头雾水。

李白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少女忍住要打喷嚏的感觉，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

04

今天依然和平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