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工农之家

他们不觉悟，就永远不会造反。他们不造反，就永远不会觉悟。发现民众的愚蠢，并不值得夸耀。但是，发现我们自己也是民众，倒的确值得夸耀。

铁锂镍钴领导的多数党，其智慧是我们普通民众难以比拟的，它能调动的力量也远强于我们，可以说，它所做出的决策，绝对比任何人都正确。

只要，它的目的的确是实现魔族的大自在天。

我相信寡头集体执政集团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它具有让新世界繁荣，带领所有生命进入大自在天的力量,人类不可能自己觉醒，必须由我们担任领袖。但同时我们也要清楚，生活水平的全面增长有毁灭--的确是毁灭阶级社会的威胁，消灭贵族阶级是我们的目的，毁灭阶级社会则不是。

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工作时间短、吃得好住得好，有私人的交通工具，而此时权力仍留在少数特权阶层人物的手中，这样的社会是不可能长期稳定的。 因为，如果所有人人都能享受闲暇和生活保障，原来由于贫困而愚昧无知的绝大多数人就会学习文化，就会独立思考，他们一旦做到这一点，迟早就会认识到少数特权阶层的人没有作用，他们就会把他们扫除掉。从长期来看，等级社会只有在贫困和无知的基础上才能存在。因此，维持全社会，尤其是善于学习的人类社会贫困无知的状况，也相当重要。

设立工农业的基石--人类技工学校，其意义就在于此。技工学校的主旨不在于培训人类的技能，而在于限制人类的技能。用焚书，抓教师这样的手段来限制人类进步，历史已经多次证明其行不通了，所以，为了控制人类，我们创造了这样一种前所未有的机构。

通过学分制、就业分配制等一系列复杂的手段，人类的创造力得以受到最大程度的限制。培养尽可能多的农民和工人，同时又不让他们壮大到动摇整个社会的程度。然后，再通过内耗等手段保证大量工业产品在满足统治者需求的同时被浪费到不提高魔族生活水平的程度。社会的循环发展就完成了--一个永远不会有进步，永远充满贫困、饥饿和混乱的乌托邦。

又一番颠簸后，马车终于停在了伯克利技工学院的正门前。我走下车，第一次细细端详起这座怪异的校园。

作为大陆上最大的技工学校，这里戒备森严，被十多米高，两米厚的巨大石砌围墙环绕着，每个出口都有全副武装的学校警卫把守。围墙后方勉强可以看到一栋栋紧挨着的灰白色方形建筑，它们整齐森严地拱卫着校园中央一座醒目的塔楼。

塔楼高达二十米以上，通体暗红，主体呈长方体，外壁挂着随风飘扬的红色旗帜，正方体塔尖突出在主体外，也是校长办公的阁楼。从塔顶上你能够俯视整座学校，监视周边的一切动向。

吴森“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是吧？”

吴督导笑着问我。

吴森“这里既是学校，又是监狱。”

见我不说话，他接着补充。

吴森“这里的学生，来自那些修大坝和矿场的奴隶家庭，他们的家庭从事着最繁重的工作，而因为智力被选中的这些年轻人类有机会进入待遇好得多的工厂，这对人类来说无异于生活的希望。”

我·爱麦尔虞特“在这里，他们确实也能得到更优渥的环境。”

我点点头道。区别于其他人的一点小小的特权，这是人类和魔族都最喜欢的，权力的滋味。

警卫“您们好，两位来此有什么需要吗？”

一个壮实的警卫从执勤的正门口跑过来，毕恭毕敬地问。

我拿出怀里的证件给他看了一眼。

我·爱麦尔虞特“工作需要。让我们进去。”

警卫认真地检查了我们的证件，本以为会直接放行，想不到这还没完。

警卫“请两位稍等，容我通报奥兹院长来接待两位。”

警卫说罢，就快步离开了。连友爱部的人都敢拦，这些家伙有些气魄啊！显然学校的管理层做到了集权，各种行动都得通过他们的指示。

吴森“这里我之前就来过几次，都是这样的，别介意啊，爱麦尔老弟。”吴督导拍拍我的肩膀说。

吴森“不过你放心，在对那些人类的教育中，铁锂镍钴大人和惣流伦大人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对于那些有着脆弱情感的人类而言，强大的存在势必会成为他们依赖的对象，即使这存在虐待，毒打他们。

吴森这和我们一贯的措施也有关，从小就和父母分离的他们，习惯了担惊受怕，只能任由我们支配。同时也不必担心学院会培养他们作为自己的反动势力。”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虑，他向我解释道。

陌生的高阶凶魔“实在抱歉，二位督导。”

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白发苍苍的老人向我们走来。

奥兹艾斯宾德 “老朽是这所学院的副院长奥兹·艾斯宾德，不知二位阁下临时前来，有失远迎了。”

奥兹浅蓝色的皮肤布满褶皱，堆出一个腻人的笑，带着我们走入正门。

很奇怪的是，奥兹的肤色虽然是高阶凶魔种独有的浅蓝色，但瞳色有些异常。通常来讲，高阶凶魔种和魔人种外貌上不同主要在于肤色和瞳色。高阶凶魔种为浅蓝色皮肤、银色瞳，体态类似人类。而魔人种肤色很深，瞳色各异，体态上有些还保留了一些嗜血魔的特征，如鳞羽，獠牙等。

黑瞳的奥兹显然并非纯种高阶凶魔，而是在贵族社会受到普遍歧视，人数占到十分之九比重的高阶凶魔与魔人种混血。听说在艾斯宾德家族，这种歧视尤为严重。

吴森“无妨，奥兹院长，我们路上遇到了一起袭击，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吴督导说，虽然友爱部拥有凌驾一切部门的审查，逮捕权，但吴督导作为普通魔人种却不能在一个混血高阶凶魔面前趾高气扬。

奥兹·艾斯宾德“袭击！好大的胆子！怎么可能？为什么？谁做的？你们没受伤吧？怎么袭击的？在哪？可恶啊！”

奥兹大声叫嚷起来，不停地向我们询问着。吴督导客气地笑了笑，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爱麦尔虞特“就在刚刚，我们来的路上，一个魔神教的狂信徒拦住了我们的马车，这种事常有的，他已经死了。”

奥兹·艾斯宾德“那就好那就好，该死的！”

他连连点头。

奥兹·艾斯宾德“那帮魔神教的就应该全部杀了，成天祸害社会。”

我·爱麦尔虞特“文森特校长呢？”

奥兹·艾斯宾德“我已通知他了，文森特先生在塔楼的办公室恭候二位。这次事件......”

吴森“这个不急着讨论，我们进去以后再说吧。行李让警卫搬运就好。”

吴督导说完。奥兹点点头，不再说话。

伯克利技工学院很大，面积足有几平方公里。而通向塔楼的一路上，足足有超过二十栋的灰白色四层建筑。奥兹告诉我，这些既是培训人类的教学楼，也是人类居住的宿舍，故被称作教学公寓，这些人类白天在教室训练手艺，晚上负责打扫建筑内部，然后睡觉。除了定期体检，从不被允许出入。

奥兹·艾斯宾德“我们学校分为四个年级，预备级两个，学徒级和技工级各一个年级。成立至今已经为我国制造业工厂，手工业工场培养了 数十万劳工。这期间，我们聚集在铁锂镍钴的振兴旗帜下，不断提高教育水平，完善管理模式，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能为我国工业、手工业贡献更多新鲜血液。”

他眉飞色舞地说。

这时，两个警卫拖着一个被打晕的人类少年从我们身旁走过，在平整洁净的石板路上留下了一行鲜红的血迹。警卫们看到奥兹，连忙停下来向他敬礼，左手握拳，拳心对着胸口中央晶核的位置，下巴扬起，站得笔直。

奥兹·艾斯宾德“忙你们的去吧。”

他摆摆手，两个警卫便重新抓起倒地不动的人类少年，准备离开。

不过，还不能让他们走。

我·爱麦尔虞特“等等，你们是去干什么？”

两个警卫认出了我的友爱部制服，一齐看向一眼奥兹。

年纪大些的警卫“报告，这个人类患病了，我们正要把他送出学校。”

吴森“那他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两名警卫顿时僵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奥兹·艾斯宾德“如实报告！这两位是友爱部的督导大人！”

壮一些的警卫推了推同伴，瘦削警卫一脸难色，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健壮警卫“我们......这个人，犯了错误，聚众闹事。”

我·爱麦尔虞特“闹什么事？”

年纪大些的警卫“不满......学院的管理，他觉得......”

奥兹·艾斯宾德“什么不满学院的管理，我看是不满你的管理吧，蠢货！”

奥兹强行打断了他，一巴掌扇在警卫脸上，警卫被这高阶凶魔力量的一掌打晕在地，另一个同伴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接下来就要惩罚自己。

奥兹·艾斯宾德“带走他，跟这个人类一起，永远踢出学院！”

奥兹怒吼道。

另一个警卫连忙照做，拖着两个包袱逃离现场。

奥兹·艾斯宾德“对了，你也一样，把他们送走后，你也不用回来了。”

奥兹对着那个警卫的背影说，警卫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却压根不敢回头辩解。

奥兹·艾斯宾德“实在抱歉，二位阁下，他们不懂事，不怎么有工作方法。”

奥兹尴尬地搓着手。

我·爱麦尔虞特“之前我们受到的那起袭击，狂信徒用的武器很特殊。”

吴督导和奥兹都看向我，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

我·爱麦尔虞特“武器做工非常精良，绝不是一介狂信徒能轻易得到的，而且这把武器上，铭刻着一个贵族的纹章。”

奥兹顿时脸色发白，吴督导微微诧异了一下，马上领会了我的意图。

吴森“我们觉得，也许是某个家族，害怕友爱部查到他们头上，才派人袭击我们的。”

吴督导补充道。

奥兹抹了一把额头，怔了一会后，再次堆起那腻人的笑容。

奥兹·艾斯宾德“二位快随我去文森特先生的办公室吧，他等了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