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爸！不可以！”世勋紧紧的抓住“爸爸”的衣袖，仿佛就像最后一次抓住我的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低声下气。

　　如果要我说，在那举目荒凉的世界里还有什么奇迹，那就是他，竟然会在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出现在那里，出现在我荆棘丛生的生命里。

　　我们都知道，就算他放下架子哀求，结局也不会有所变动，因为，我们都走在绝路上了。

　　“好了，我们走吧。”石龙抓住我的手腕，没有想象中拉扯的生疼，反而很温暖，心里没有那么空落落的了。这种感觉真美好，是家人的感觉吧。

　　他带我来到了他的杀手堂，杀手堂很大，有很多木门的房间，灯光是橘色的，就像缓缓下沉的旭日，虽然住在这里的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野兽，但是，却丝毫没有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也没有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黎戈，知道为什么我会选中你吗？”他穿过院子，把我领到一处幽静偏僻的屋子，开口道。

　　我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

　　“因为，你想报仇，而且，你有资本。”他的目光直直的投在我的脸上。仿佛是在看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但是眼里贪婪的目光却毫不掩饰的闪烁。

　　我大概明白一二了，他想让我当一个为他所用的机器，杀人不眨眼的机器。

　　可是…我不想当一个杀手，当我老了，一想到自己的双手占满永远冲洗不掉的鲜血，我想，我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与不安当中，死后也会被锁在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而且，我不想用这充满罪孽的灵魂去接近世勋…

　　石龙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你的生活本来就已经鲜血淋漓了啊…”

　　我猛然一怔。是啊，被皮带抽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直到晕厥，然后再被冰水泼醒，一遍又一遍的承受着。就连做梦，似乎也都在被折磨。

　　白天经历着什么，晚上的梦依旧是什么。这才是永恒的炼狱…

　　黎戈啊，你还是认命吧，我的童年给了我一个永恒的真理——上帝告诉我，如果别人打了你的右脸，你要左脸天也给他打。可是，上帝永远不知道，被扇耳光到底有多疼。

　　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地狱又是什么地方，我们在什么地方…我分不清，但是我知道，我鬼使阳差的答应了石龙。

　　……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杀人，却也是最容易的一次。

　　“爸爸”被五花大绑的囚禁在椅子上，他的眼睛被蒙上了，嘴巴也被封住了，即使如此，他脸上的恐惧也丝毫没有减少一分，展露无遗。

　　他绝对想不到，绑他来的是谁，最后取他性命的那个人又是谁。不是仇家，也不是债主，而是我。

　　手里的刀在月光中泛着诡异的白光，似乎是某种宣泄。它在宣泄着，它渴了，他需要痛饮人血。看到这把匕首的第一眼，我就确信，这把匕首是我最好的朋友，它将陪我浴血奋战。

　　我偷偷潜进了吴家的大宅，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毕竟生活了那么久。之前，我一直视这里为人间炼狱。可是现在，我反而庆幸了。因为，我不用勘测地形我就可以直接进去完成任务。

　　结果当然和我想象的一样顺利，卧室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清香，我不知道香味是什么样的，应该只有“爸爸”知道吧…因为，那是乙醚，而他已经被迷的晕头转向，毫无知觉了。

　　世勋在隔壁睡得死死的，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被他看见。我的良心也不会被折磨，这种人渣，即使他是世勋的爸爸，也不值得宽恕，死有余辜。

　　然后石龙的人就把他绑来了这里。

　　正如你所见，他现在几乎吓到快晕厥了。被塞住的嘴巴里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脸色惨白，浑身颤栗，丝毫没有往日的嚣张。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谁绑架了他。他此时此刻，就像一只一摊烂泥，都吓软了。

　　把眼罩拿下来的一瞬间，他看见竟然是我！他大吃了一惊，而且我知道，他的脑海此起彼伏的是绝望。

　　后来，我拿起了枪，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他。没有片刻的迟疑，也没有害怕。反而心里充斥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此时此刻，我知道，这不仅是为了活着，也不是，因为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尊严，而是因为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

　　所以石龙认定了我就是他的杀手，为了生存，可以做到即使杀了人，却也没有良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