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三 梳发拭面是锦花

　　稍晚些得了空，锦安便出门去了林府。

　　“小哥，麻烦您进去跟林二小姐说一声，就说苏锦安来找她有事。”锦安讨好地笑着跟林府门口的手下说。

　　两个手下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便通知了管家。林府管家年纪近半，头发花白身子却是挺拔。管家听说是来找林琅的便领着锦安进了林府。锦安道了声谢后跟在他身后，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现在她可算是知道刘姥姥进大观园时是什么感觉了。

　　两人绕过大半个院子在琳琅居停了下来。管家在门前轻叩了两下，然后开口：“二小姐，苏姑娘到了。”

　　林琅听了坐不住了，赶紧打开门。由于打小就是娇生惯养地长大，林琅的皮肤吹弹可破，长得也是妖娆如画中人一般。

　　锦安见林琅如此急不可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轻牵起裙边，向前走去。一旁的管家见了，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林琅亲昵地挽起锦安的胳膊，还用头蹭了蹭。虽然苏锦安只比林琅大了一岁，但是锦安可要比她大上七八岁呢，所以锦安把她当成小妹妹看待。

　　林琅将锦安拉进琳琅居，并万分期待地询问：“锦安姐姐，你这次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了？”平日里，苏锦安送镖回来都会把好玩的事讲给林琅听。林琅是林府二小姐，自是不能出门寻职的，幸亏林琅的母亲也就是林府大夫人不介意苏锦安身份，允许两人长聚，林琅这才有了些乐趣。

　　锦安先喝了一口茶，然后将她要寻镖的事告知林琅。

　　林琅握住锦安的手，脸上神色担忧。锦安忙把安慰苏母那一套搬出来。见林琅神色稍缓，锦安早已口干舌燥，又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又问林琅：“小灰狼，这锦花节是什么啊？”小灰狼这爱称，要从她们俩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谁叫第一次见面琳琅就狼狈不堪地抓着锦安就咬呢。

　　林琅边为锦安添茶边解释道：“噢，锦花节十年才一次呢，今年锦花节就在明天！听我娘说，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习俗，在这一天里，未出阁的姑娘都要用泡过榕花的水梳洗，由娘亲亲自用木梳给梳发，再簪上心仪的发饰，穿上绣着祥云的织锦衣裳，寓意荣华平安，包含着母亲对女儿的祝福。出嫁的女子由夫君梳一下头发便算了，在服饰发饰上更讲究呢，既要表达对自己的祝福也要表达对夫君的祝福。像我姐姐，她还要为大祁为百姓为先祖斋戒五天呢。”这一说下来，锦安可算是明白了什么是锦花节。

　　“哎？这些苏姨没向你讲过吗？”林琅托着下巴，微嘟着嘴喃喃自语：“我娘说，这些等姑娘到了十三岁就要说的。”

　　锦安心里一紧，开口随意说道：“我娘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没放在心上，这突然一提，我就给忘了。”随及，还佯装思考拍了拍脑门。见林琅点头，锦安心里缓道：“幸亏姐姐我在机智灵敏，语气坦诚，不然要出马脚了。好不容易混的像模像样了，可不能出一点儿差错。”放松似得呼了一口气，笑着跟林琅聊起来。

　　见天色不早，锦安推辞了林琅的晚膳，回了家去。

　　次日一大早，锦安被苏母强行叫起来。睁开眼时，天才蒙蒙亮。

　　“丫头，快起来！太阳都出来了。”苏母拍着锦安的房门叫喊着。那木门被拍的“咯吱咯吱”响，锦安被吵醒，睁眼望了望窗外，又拽起被子把自己蒙起来。在被子里闷闷地回答：“我的妈啊，您想让我干啥？我又不会光合作用，太阳起不起跟我有啥关系啊？”

　　苏母在门外叹了口气，嘴里喃喃：“这丫头每次早起都神神叨叨的，不会是上次落水，脑袋里进了水没出来吧？哎，不行，那更要多晒太阳！”

　　锦安在炕上卷着被子滚了滚，嘴里哼哼唧唧。突然想到今天是锦花节，立即清醒了，连忙下炕穿上鞋给苏母开门。见苏母在门外没好地看着自己，锦安讨好地一笑，接着挽住苏母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娘，早上好哇！”刚刚醒，声音软软糯糯的，跟平时的声音完全不一样，像是个小孩子撒娇一般。

　　苏母咬着牙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她的脑门。锦安捂着头，一双明眸可怜巴巴地盯着苏母，细密纤长的睫毛蒲扇一般上下晃动。

　　“还不快过来洗漱？”苏母率先走进院子。锦安见状急忙跟上。

　　那洗漱用的水里果真飘着榕花，绒绒的，贴在脸上有些不舒服，锦安将榕花拨到一边，捧了水朝脸上拍去，直到脸上没有痒痒的感觉了才作罢。

　　锦安坐在椅子上，乖顺得任由苏母梳发。原本刚起床乱糟糟的长发被梳理的顺滑了不少。苏母手执着木梳，一边嘴上叮咛着去黄州注意安全的事一边爱怜地帮锦安轻梳头发。锦安在铜镜里看到苏母专注爱怜的神情，心里有些微涩：若是有一天她知道她的真正的女儿已经死了，那会变成什么样？锦安不敢想象。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若是让苏母知道苏锦安已故，怕是会崩溃吧。

　　锦安眼里涩涩的，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苏母的模样出声夸赞道：“娘，您年轻时定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苏母表情微愣，未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温柔的说：“年轻时什么样娘早忘了，但是娘只要知道我的女儿美似仙儿一样便够了。”

　　锦安露齿笑了。苏母虽不再年轻，但不难看出她的美，是那种风韵犹存的感觉，只是生活的担子太重，她的手上早已布上了老茧，行为举止也不再温柔而是那种刚烈的感觉。

　　好一顿梳妆打扮之后，苏母心满意足得看着锦安，累甚。

　　锦安站起身来，在苏母面前转了一圈：蓝色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蓝色织锦腰束将纤纤楚腰束住，腰束上用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针脚细密，精致逼真。墨黑的长发绾成了公主髻，发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挂着流苏。锦安说话时，那流苏便一晃一晃地。

　　锦安自到这儿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裳，她笑嘻嘻地夸赞：“娘，您手艺真好！这祥云绣的太逼真了！”

　　苏母见锦安巧笑嫣然，明眸皓齿的样子，眼底湿润，从袖中取出一块黄色的上面布满一些奇怪符文的布条放在锦安手中：“这是我昨日去重行寺拜的护身符，来不及缝在衣服里了。但是大师说把它放在睡觉的枕头底下，也可保平安，你可要好生带着。”

　　锦安紧握着黄色的护身符，眼底湿润，眼泪匆匆下落。

　　苏母抬手抚了她的泪珠，一双秋眸细细端详锦安，温柔轻语：“丫头，娘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回来，不少一根头发的回来。既然已经决定了，娘也不好说些什么。娘等你回来。”说罢，双手搭在锦安肩上，笑了一下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