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十六章 情难自禁

“他照顾了我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不曾好好用膳梳洗。我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他，那时候，我如坠火炉，唯有他的眼神，陪着我。我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全身虚弱，一丝力气都没有，唯有他的声音陪着我。原本衣衫洁净，眼神明亮的他，变得衣袍不整，双眼通红，可我看着他，觉得世上再也没有这么好看的人了。整颗心被不知道的心情充盈的满满的，后来我想，这不就是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吗，我就这样越陷越深。”

她说着说着，语气转为落寞和凄凉：“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他待我温柔，体贴，细心，不是因为我身份高贵，也不是因为我长相尚可，只不过是因为，我是病人而他是医者。”

我被公主话语中的情深意切稍稍打动，更为震撼的是，杜衡的爱医成痴，在他眼中，没有男女也没有贵贱，有的只是健康和疾病，他要做的，就是拯救生命，所以在他的世界里，没有爱恨情仇，也没有自己，唯一存在的，就是济世救人。

先前对他的一丝不满，此刻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敬意，又望了一眼公主，只是，爱上这样的人，何尝不幸。

大公主看向我：“其实，我知道你拒绝了杜衡收你为徒，也知道杜衡对你另眼相待，与男女之情无关，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羡慕你，见到第一个健健康康却入了杜衡眼中的女子。堂堂一个公主，这般卑微，很可笑吧。”

我摇摇头：“动了心，真真切切的去爱一个人，就没有什么身份而言，都是为爱喜，为爱忧的普通人，百姓男女之间的牵肠挂肚，思念成疾，和公主的魂牵梦绕，患得患失是一个道理。”

大公主目光柔和，竟然主动牵起了我的手：“江姑娘，你身上有一种气质，和杜衡很像。”

我被我住的手一抖：“公，公主，民女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不能和···”

公主笑着打断我的话：“你们身上，有着一种光芒，这种光芒，在面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耀眼，不关乎我的身份，现在我是公主，你对我笑着说话，若我现在是个可怜的乞丐，你也会笑着对我说话，我很少在人身上有这种感受，杜衡是一个，你也是一个。其他任凭人品再高洁，性情再温和，面对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态度。”

说着，公主嘴角的笑意扩大：“江姑娘，你能常来宫里，陪我说说话吗？你是聪明人，也应当知道，我没什么朋友的，那些愁思都积压在心里，要多难受便有多难受。”

理智的做法应该是婉言拒绝，皇家的人和事，越少沾染一点越安全，可是看着公主如此恳切的眼神，和刚刚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拒绝的话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了。

我展开今日的第一个笑容：“好，若你需要我陪，便召我进宫。”

公主深深的凝视着我：“江姑娘，谢谢你，但愿我们能成为朋友，希望你不会和杜衡有更多的牵连，本宫对你有好感，也不想为难你，今日一大早，以皇祖母的名义传你进宫，是本宫任性了，不过能认识你，本宫很开心。你便直接出宫吧，不必去回皇祖母了。”

我注意到了公主的自称又变回了本宫。

大公主说完，将手递给贴身的宫女，朝我点点头，款款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似是被那略显忧伤的爱恋所感染，心中也低沉了不少，走到栅栏旁，看着灼灼荷花，亭亭玉立在水中，一阵风吹过，更是赏心悦目。

我不由得感慨一句：“小荷花呀小荷花，你这般不知世事，多幸福啊。”

正当此时乐正于渊信步走来：“你并非荷花，怎么知道荷花幸福与否？”

我看着朝我走来的秀王，一身紫衣，和往日张扬的红衣不同。

他一扬唇：“见了本王，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虽都是张扬的颜色，却气质迥然不同，活脱脱和换了个人一样，只是这个人似乎天生就适合这些艳丽无双的颜色，红衣的恣意，紫衣的华贵，都如为他量身定制一般。

我俯身行礼：“民女参见秀王。”

“你还没告诉本王，你刚刚为何看着本王不说话。”

“民女第一次见身着紫衣的秀王，故而一时有些发愣，失礼了，还请秀王殿下见谅。”

乐正于渊嘴角笑意一顿，继而加深：“本王身着紫衣可好看？”

“丰神俊朗，甚是不凡。”

他的语气有些轻佻：“本王和江姑娘算是有缘了，江姑娘每次进宫，都能遇见本王，可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秀王殿下，江府离着皇宫并未有千里之远。且秀王出身高贵，卓越不凡，其会和我们这些碌碌无为的平民有缘，秀王还是莫要取笑民女了。”

乐正于渊猛地凑近几分，意味深长的说道：“碌碌无为？你说谁，说你自己吗？”

他靠的那般近，近到连他发丝的香味都飘入了我的鼻尖，近到我能在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看到我略有些惊慌的神情。

我后退几步：“是，民女资质粗浅，唯一可贵便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但他却不依不饶，紧追其上，又贴近了几分：“你在躲本王？”

我垂下眸子，不敢直视：“民女不敢。”

他用扇子随意撩起我的一缕发丝：“那你后退作甚？”

“自知身份悬殊，不敢逾越。”

“本王见你刚才和长公主相谈甚欢。”

我将脖颈垂得更低：“毕竟民女和公主同为闺阁之女，要合情合理一些。”

他语气隐含一丝讥讽，笑道：“你在教导本王，何为男女大防？”

乐正于渊再一次伸出扇子直直的抵在我的下巴，将我的下颚抬高：“和本王说话的时候，要专心，看着本王，而不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秀王殿下，我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

他挑眉，了然的笑：“你要问本王苏婉凝的事？”

这个男人果然心机颇深，聪明异常：“是。我想知道为何秀王会为苏婉凝抬了身份，并和她定下两年之约。”

“因为本王最不忍见到美人为难，她若做到了，本王自然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这人显然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既然如此，那民女就多谢秀王大发善心了。”

“江婧年，你倒真让本王对你有了几分兴趣。”

我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右手也下意识地挡在了胸前。

他轻笑：“放心，本王对一马平川的姑娘不感兴趣。”

我不知是摆出更被冒犯的姿态还是松下了警惕的神经。

“一个普通官宦庶女，能和最重利轻情的青楼东家情谊匪浅，能在皇宫夜宴上一鸣惊人，出尽风头；又能引得沈展琰和杜衡对你带旁人不同，昨日夜里，也不知哪位高人，出于何种目的将宫里的暗卫放倒，怕也是冲着你去的。然而今日你却毫发无损，很显然，那位高人对你毫无恶意，江婧年啊江婧年，你可知道一个词——名高妒起。”

我抱着不知哪里来的恶趣味，点点头：“我知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嘛。”

乐正于渊一直淡淡笑着的脸，终于出现了别的情绪，蹙眉：“人怕出名，我知，可你所说的，这样的家畜就是为了养的肥厚，才好···让百姓吃个丰盛吧。”

秀王处事不惊的气质有了些崩塌，到最后，也没说出个猪和宰了吃肉这几个字。

“人出了名，就容易招来嫉恨，是非就多了，猪壮了，就容易招来主人惦记，先拿它下手。”

乐正于渊一脸艰难纠结的回想我说的话：“这比喻倒是新鲜。”

“民女不想出名，只是民女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顺应本心去为之。恰巧有那个能力，救人一命，又恰巧懂了那些奇技淫巧，若为了藏锋，看着外史损我大煜尊贵和威风，民女做不到。所以民女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和心意的。”

他蹦出一阵笑声：“果然牙尖嘴利，毫不让人，这么好玩的丫头，收进府里，乐子定然少不了。江婧年，本王纳你为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