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十一章 只博美人笑

无双公子眼波流转，越发自得：“自然是靠我过目不忘的记忆了。啧啧，果然是把你画的美了三分，这才勉强入眼。”

我虽觉得这画像有些蹊跷，却也不打算追问：“无双公子，我打算与你合作。”

“如我上次所说，四六分。”

“无双公子是想和我长期合作，还是短期合作？”

“长期还是短期，这取决于你会带给我什么样的东西。照理说，像你这般平平无奇的女子，我不太愿意和你有什么交情。若不是这美人唇当真是个好东西，我还真不愿意勉强我的眼睛。”

继而他又十分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眼：“你不用灰心，你年岁尚小，等你眉眼张开了，就，就可能勉强能入眼了，虽不算美人，但也清秀有余吧。”

我眉心一跳，忍住给这个自恋的男子一拳的冲动：“无···无双公子，我好想问的是关于合作的问题。”

无双公子恍然大悟一般，笑道：“不好意思，我这人对着不太美好的人和事，就比较容易走神，言归正传，长期还是短期，取决于你能拿出什么让我信服的东西。”

我点点头，从袖中取出玉面敷粉：“无双公子，请看看此物。”

当无双公子手指轻轻打开玉面敷粉的那一瞬间，我觉得眼前这个自恋轻佻的男子气势猛地一变，那一瞬间，坐在眼前的这个男子，突然给我无比压力，沉甸甸的让我透不过气，我擦了擦眼睛，再细细看向无双公子，却发现他依旧一副“全天下我最美”的花孔雀模样。

“这也是你做的？”

我点点头。

“你打算买多少银子一盒？”

我摇头：“不卖，仅送给无双公子个人用。”

我本以为无双公子会问我为何不卖，正准备将心中想好的措辞一句句往外扔时，无双公子却把玉面敷粉收入袖中：“长期、短期合作都可，你选吧。”

我有些错愕，却也有几分欣喜：“无双公子果然有眼光，我要入股···”

无双公子声音散出淡淡的不解：“入···入股？”

嘴角一抽，不小心将后世的词汇蹦出来了，调整了一下表情，正准备徐徐道来，门却被突然踢开。

她一脸怒意，径直走向无双公子：“你就是衍香楼的东家？”

一袭红裙就这么闯入我的眼中。如此陌生，有如此熟悉的岚之，上次见她，是在那片竹林之中的偶遇，她的身上，已经有太多太多让我陌生的地方了。

这次，亦然。恍若日夜相处般熟悉，又恍若隔世般陌生。

无双公子双唇微翘，脸上笑意加重：“美人一怒，使我心怜啊。美人莫蹙眉，有何恼意，我且受着，莫气急坏了你的身子。”

虽然心中人在感慨再次与岚之碰面，缺一就被这判若两人的无双公子所震惊，见过以貌取人的，没见过做的这般人尽皆知的。这天差地别的待遇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我付了银子，是你们做一批可以燃烧殆尽的胭脂水粉，为何你们交予我的那些货色，还是不能在火中烧尽！”

“原来美人就是前些日子来店的那位姑娘，果真是芳泽无加，不需要胭脂水粉装点了，只是还请美人多通融几分，你要最上好的脂粉，我们便用的一等原料，其中自有一些是不能燃与火中的，多少还是有些灰烬。”

“这些不必说与我听，你们毁了我的事，就必须付出你们的代价！”

无双公子声音依旧轻柔，甚至透出了几分宠溺：“美人说吧，什么代价，我都认。”

岚之冷笑泄出唇间：“谁给我做的脂粉，就把谁的双手砍了，扔进火中，烧了祭奠我的姐姐。”

眉眼一挑，不自觉的抬头，望向这个从内到外，都似乎没了温度的岚之，她素来喜欢穿粉色衣裙，今日的她，还是一袭红杉，容颜也未变，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全部不见了，她是那个和我一起长大，喜欢撒娇，喜欢耍小脾气的岚之吗？

岚之似乎是发现了我的视线，望向我：“是你。”

我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不为其他，只因今时的岚之，浑身的气势，颇为逼人。

岚之打量了我一番，冷哼道：“这衍香楼原来也不过如此，什么姿色都进得了，难怪做出的脂粉也是如此，将那给我脂粉之人的双手取来吧。我将他的手烧给我姐姐，让他好好做些胭脂水粉，也免得他他不尽心尽力了。”

无双公子微微一笑，合掌击打数下，一个伙计微弓着腰进屋：“确认一下，是谁给这位姑娘做的脂粉，然后将他的双手砍下，送过来。”

而那位伙计听了这话，脸色未变，只毕恭毕敬的出去了。

这般荒唐的想法，实在是草菅人命，我丝毫未犹豫，往前站了几步：“无双公子，美色当前，你就全然没了理性吗！在你衍香楼凭手艺，勤勤恳恳养家糊口，为旁人的一句荒谬话，要落得双手离肢的下场，你这个东家，也不怕伙计们心寒齿冷。”

“古有君王烽火戏诸侯，只博美人一笑，如今不过一双技人的双手，便能让美人消气，有何不可？”

我见无双公子笑意不减，没有阻止之意，心中越发焦急，咬咬牙看向岚之：“你要了这批脂粉，是为了祭奠陌夙宁？”

岚之声音温度骤减：“我警告过你，不要直呼我姐姐的名字。”

“我虽和原威远候夫人并不亲近，却也知道他是个温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却不知道你做了这等残暴的事，她知道了，会不会引以为耻。”

岚之听了这话，居然没有激发她的怒意，反倒嫣然一笑，果然美人一笑，冰融春暖，她一步步走向我，脸几乎贴到我的鼻尖：“引以为耻？便是引我为耻又如何只要她记得我，心里放着我，是引以为傲还是引以为耻有什么区别呢？”

我站在原地，后背凉飕飕，岚之刚刚说的那番话，让我彻底不认识她了，究竟要怎样，才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或是岚之在我面前伪装的太过完美，我呆呆的看着她，那一瞬间似乎连我的思维都停止了。

无双公子突然出声：“好了，美人，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扰了心情，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我的伙计就会送来你要的东西，笑一笑可好？”

我猛地回神：“无双公子，你非要做着没人性的事情？不过是你店里的师傅，并未和你签生死契，你有什么资格这般肆意妄为！”

无双公子摇头看向我：“其貌不扬，还如此聒噪，不好，实在不好。你今日先回吧，改日再来谈合作，不要误了我和美人的独处。”

我咬咬牙，终究不忍那血淋淋的画面：“岚之，你表姐为了护你周全，失去了一条健全的腿，你如今偏又以此为乐，活生生要了人的一双手，不知你表姐地下有知会有多伤心，你不在乎你在她心中的形象，也该看在他待你不薄的份上，别再去伤她的心！”

岚之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我姐的腿是因为···我···”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如何知道不重要，你确定要让你表姐死的不安稳吗？”

“你叫什么？”

“江婧年。”

岚之眼眸低垂，转瞬间便抬眸：“江···婧年吗···哪家的？”

“太府卿江家，庶女。”

“太府卿，你爹叫什么？”

“江瑞卿。”

语毕，岚之盯着我看了半晌，仰头，语气重新恢复淡淡：“那双手，我不要了，让他留着吧。”

“果然相由心生，美人心善，故而花容月貌。”

我被这毫无道理可言的逻辑一梗，心中反而生出几分悲凉，上一世我若不毁容，是不是谢子宸就不会移情别恋了呢，于女子而言，果然是那副皮囊最重要吗？

岚之侧头看向我，声音压低几分：“你可知我为何放过那人的一双手？”

我心中确实疑惑，摇头：“不知”

岚之脸上露出片刻真切的笑意：“你可记得你五六岁期间，在郊外差点被拐走？后来是一架青布马车停了下来，将你就会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