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杨雪深呼吸，想撒手，唐狮却故意把她的手臂夹紧，杨雪想抽抽不动，瞪他，唐狮松开手臂，杨雪悻悻地收回来。

一秒，两秒，三秒。

头顶传来一道哧声:“

杨雪含羞草都没你缩得快，还大老爷们——”

杨雪一脚跺过去，漆黑的鞋面立刻印上一个鞋印。

唐狮“五位数，微信转账，谢谢。”

杨雪朝他右脚踩一下:

杨雪“两清。”

然后朝前走。

唐狮脸色都没变一下，跟上去:

唐狮“以你这种逻辑做信审，汇商现在竟然还能保持综评第一，到底拜的哪家大佛，这么灵光。”

杨雪停步看他:

杨雪“你觉得从事银行业务靠的是运气吗？”

唐狮回眼神，

唐狮难道不是?

杨雪微微一笑:

杨雪靠美貌。

唐狮“哦”一声:

唐狮“幸好不是靠身高。”

杨雪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又听见唐狮感慨:

唐狮“怪不得我公司的发展如此蒸蒸日上、如日中天、繁荣昌盛……”

杨雪“……”光天化日下，不要脸的吗？

两人约等于小学三年级水平的对话持续一路，终止于写着“幸福花园”的简陋小区内。

张志兰不在家，婆婆和小孩也不在。

杨雪和唐狮上下楼好几次，确定没错后，杨雪敲开一楼麻将馆的门:

杨雪请问301的张志兰还住在这儿吗？

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大妈道:“在啊，只有周末不在，好像说是要回城郊看张志兰她妈。”

大妈又问:“你们是她朋友，还是亲戚啊？”

杨雪“不是，”

杨雪礼貌答道，

杨雪“她朝我们单位递了资料，我过来看看。”

杨雪的长相清灵秀气是极讨中老年喜欢的，带点小乖，唐狮也是五官明朗，加上两人气质、衣着都出众，一个短发老太太热情地把两人迎进去，大家顿时你一句我一句聊开了。

说张志兰一家搬过来小半年，她婆婆明天早上在小区门口卖油条，白天带两个小孩。

张志兰不知道做什么工作，反正每天花枝招展的，下午上班，半夜才回来。

“能是什么正经工作啊。”

一群大妈挤眉弄眼。

一个道:“上次我好心问她，她还挺不耐烦的，说了个店名，什么海道日本什么……”

杨雪北海道日本料理。

“对对对，就是这名儿，大妈“嘁”了一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还说正经工作，沾上日本能有什么正经……”

前前后后聊得大妈们忘了做饭的时间，唐狮和杨雪出小区时，黑透了的夜色宛如墨盒泼洒在天空。

两人回到车上，杨雪又接的夜轩的电话，唐狮还没来得及吐槽，自己的手机也亮了。

唐妈妈年龄越大，嗓门越大。杨雪坐在副驾驶，听得一清二楚。

唐妈妈“我唠叨你的电话都从每天半小时变成二十分钟了，你这周还是不回来?”

唐狮不回

唐狮戳穿她，

唐狮“因为月底你的通话时长用完了。”

唐妈妈“你——”

唐妈妈捂胸吸气声从电话里传来，

唐妈妈“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恶意揣测你老妈，你就不能体谅一下老母盼游子归家那种迫切的心情吗？”

说着，唐妈妈还格外逼真地抽噎两下:

唐妈妈“我知道，你长大了，妈妈老了，你翅膀硬了，妈妈也管不到你了，但你能想想妈妈的感受吗？每天面对你空荡荡的房间，饭桌上空出来的位置，连你最喜欢的番茄炒蛋都不想做，因为害怕没有人吃……

唐狮我和杨雪在一起。

唐妈妈“杨雪回来啦！?”

唐妈妈的忧郁登时一扫而空，立马转换成欢快的大嗓门，

唐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是放假还是调回来啊？待多久啊？”

噼里啪啦一通问，唐狮还没来得及回答，唐妈妈又飞快道:

唐妈妈“怎么问你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行啊，快把电话给雪雪。”

唐狮偏头看杨雪。

杨雪笑着接过电话:

杨雪“唐阿姨，您好……嗯，快半个月了……不走了，也方便照顾我爸妈……”

唐妈妈问什么，杨雪答什么，声音又软又有耐心。偶尔唐妈妈开一个玩笑，杨雪也乐得不行。

和车厢内愉快的气氛相比，面无表情的唐大佬显得格格不入。

半小时过去了，杨雪把手机还给唐狮，听筒里还传来唐妈妈的叮嘱:

唐妈妈说好了要过来玩可别客气啊，阿姨给你做你喜欢的佛跳墙，如果你忙的话，阿姨做好了端过来找你也行……哎呀，雪雪回来可太好了，太好了。

唐狮把电话放耳旁，真的没脾气了:

唐狮妈。

唐妈妈仿佛被人从美梦里叫醒般，愣了一下:

唐妈妈“我刚刚给你打电话是要说什么来着?”

唐狮你让——

唐妈妈没耐心听完

唐妈妈好了，好了，我的广场舞马上开始了，忙着出门呢，挂了啊。

说罢，不待唐狮开口，“嘟嘟嘟”，利落又干脆。

上一刻还温情慈祥的母亲，这一瞬，留了个冷漠的忙音。

望见唐狮一脸“我怕不是唐妈妈的亲儿子”的表情，杨雪觉得自己作为兄弟，有必要安慰一下。

一个是番茄炒蛋懒得做，一个是佛跳墙送过去，隔着一条银河系的差距。

杨雪“没关系，”佛跳墙待遇的杨副处拍拍番茄炒蛋唐大佬的头，甜甜道，“我也不是唐阿姨的亲女儿啊。”

杨雪陈述的是事实。

唐狮微笑:

唐狮“并没有觉得好受一些。”

杨雪假在安慰，真在炫耀。

唐狮还想吃美蛙鱼头吗？地图上没定位但我去过。

他一句“不想带你去”还没说出来……

杨雪今天不行哎，

雪儿故作遗憾

杨雪夜处长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晚上有部门聚会，不能缺席。

本想拒绝人，结果被拒绝。

唐狮一口气堵在喉咙，手握着车钥匙却点不着火。

一次，“咔”，熄灭。

两次，熄灭。

第三次，方才启动。

唐狮握着方向盘，面色如阴天。

杨雪找回明明是自己赶跑了狗还被人嘲笑是含羞草的场子，玩个游戏都开心到不行。

游戏音乐太小，她把音量调大一些。

半个小时无言，抵达夜处长口中的悠然居。

唐狮言简意赅:

唐狮“滚下去。”

杨雪麻利地下车，眉眼弯弯地朝着驾驶座挥手:

杨雪谢谢你。

唐狮心塞一路，杨雪最后的笑容是绝交的催化剂。

唐狮“嗯”都懒得“嗯”了，换挡准备离开。

杨雪唉唉

两声扶住车窗。

唐狮转过头来

车窗上那张脸逆着路灯的光线，巴掌大小。一双眼睛大而亮，盈盈的，宛如蓄着水光。

她“哇”的一下，眼睛如会说话般，楚楚可怜道:

杨雪唐狮，你都不叫我水点酒了吗？

哪能不知道她这是戏精上身，唐狮心口还是蓦地一室，随即，便挤出一个极似杨雪的刻薄笑容，学她之前:

唐狮“今天不行哎……”

尾音长长的。

杨雪扭头就走，唐狮的油门轰得震天响。

自此，双方原因不明，恩断义绝，没有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