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灯区待了好几天了,
江晚也不出门,就静静的斜靠在床榻上,昏昏沉沉,似乎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期间会不时突然惊醒,然后呕吐的不能自已。
她会梦到许多东西,有好的…有坏的…
会有高中时知恩护着她替她挨打的样子,
会有奶奶含着热泪看她遍体鳞伤的样子,
…
还有金泰亨,
梦里那个他很温柔,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化为月亮,化为星辰。
他会眼角带笑,眉梢承载星河,轻轻牵起她的手,然后告诉她,今生,金泰亨只会娶江晚一人。
这时候往往会有一个小胖娃娃笨拙的跑过来,奶糯的嗓音甜甜的叫着自己“妈妈”。
忽而出现了一个女人,
然后什么都变了…
那个女人掐死了可爱的小孩,
抢走了那个如清风桃花的男人,
随后便是漫天火光,叫嚣着,疯狂着,老人就在里面痛苦的哀嚎,死死的扒住地面,留下一道道血痕…
被肆意张扬的火舌吞噬殆尽…
接着是朴智旻,张扬而又冷冽,他不顾一切冲进火海救人的样子,像极了自己一厢情愿飞蛾扑火的痴妄。
视野陷入昏暗…
脑海里,千万根红线缠在一起,密密麻麻就像是无数条血虫,
她知道,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又要出现了。
那个彷如地下修罗,阴鸷昏暗的男人。
只一眼,江晚就感觉堕入深渊,而奇妙的是,深渊的凄冷与绝望像是认识她一样,缠缠绕绕的攀附到她身上每一处神经,倒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男人会近乎痴迷的看着自己精致的锁骨,沾满血的手指划过她寸寸肌肤,如蚂蚁在缓慢啃噬,激起阵阵战栗。
她想躲的,但脚步就像被粘在地板上,浑身的力气被抽的一干二净。
“你很怕我吗?”
……
“为什么会想跑呢?”
……
“我们只剩下彼此了,你要乖乖待在我这里。”
……
江晚的喉头塞了一根鱼刺一样哽住,随即是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悲凄。
沉默着将黑暗里的两人埋没。
她惊醒,劫后余生般的喘气粗气,额前的冷汗就那么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整个人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水鬼,狼狈不堪。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日光,室内昏暗一片,阴沉的恰到好处。
江晚平躺在床上,愣神,
又是他,
那个看不清面容,听不清声音,却有着可怕熟悉感的男人。
到了红灯区,这种梦越来越频繁了。
眼底昏暗,她甚至不知道这是白天还是夜晚。
窗帘蓦的被人拉开,刺眼的强光就那么刺入眼底。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叹息,带着无奈的怜爱。
北祁“江晚,”
北祁“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北祁似乎格外喜欢小孩子,自从知道她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对江晚就变得话多起来,甚至嚷嚷着要当孩子干妈。
江晚“是白天啊…”
话一出,才发现嗓音就像老山里的枯井,嘶哑悲鸣。
阳光照射下,北祁眼底的水润反射出浅浅亮光。
她走到床边把江晚拥入怀中,手指细细的捋着她头上略显干燥的发丝。
北祁“江晚,你值得更好的。”
北祁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江晚摇了摇头,声音凄凉,
江晚“不,好不起来了。”
江晚“我肚子里的孩子,”
江晚“活不下来。”
北祁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床上破碎的女人。
江晚抬起头,感觉到眼角两行温热就那么流了出来。
江晚哽咽/“孩子活不下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小心翼翼的摸上小腹,那里平坦的甚至不像一个孕妇该有的状态。
让她怀疑,里面的小家伙,是真实存在的吗?
北祁“你…都听到了?”
江晚“…一字不落。”
一字不落,全知道了。
孩子活不下来,他太虚弱了。
又或者是自己太虚弱了。
他坚持不住,只能死在自己的肚子里。
看啊,这唯一的牵绊,都要被收走了。
她江晚,就是什么也不配。
心里像是被咸涩的海水灌满,肿胀的要炸开。
金泰亨,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不是一个好偶像,不是一个好情人,当然,她也做不成一个好母亲。
只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的东西,她不能有?别人可以挥霍的感情,她不能?
江晚“智旻,找到苏嫣了么。”
她听见自己残破的嗓音,带着隐隐的恨意。
北祁“…找到了,已经被我们的人抓了起来。”
北祁“近些天金家在准备总理竞选,忙的抽不开身。被我们钻了空子。”
啊,总理竞选。
那个上东区万人敬仰的职位。
确实是忙的不行。
她自嘲的笑了笑,忙到那个男人把自己放到这么危险的红灯区,连一眼都不肯看。
江晚低头轻柔的在小腹上画了小圆圈,一圈一圈的,像是在描摹小孩子的眉眼。
江晚“你说,如果他可以出生,会像我多一点,还是像泰亨多一点呢?”
她柔柔的笑了,满是一个慈母的温婉神情。
江晚“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是很好看的。”
北祁“…江晚。”
北祁鼻头泛红,看着原本精致如斯的女人流着泪自欺欺人,眼眶终是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滚落下来。
北祁“你别这样。”
她半跪在江晚脚下,泪眼朦胧,
北祁“别这样,求求你…”
北祁“你要坚强…”
话没说完就被江晚打断。
江晚“我当然会坚强。”
她用力闭了闭眼,直到把眼眶里最后一滴泪水挤得干干净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底的坚定让北祁一愣。
“苏嫣不是在这里吗?”
“我们看一看,是我和孩子重要,还是苏嫣重要。”
“又或者,是总理之位重要。”
“这三者之间,取一舍二。”
江晚扯了扯嘴角,眼底满是报复性的恨意。
“在我堕落之前,最后再疯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