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山川茫茫，昊天罔极。远山隐在朦胧之间，阴雾里的飞鸟一声啼，声嘶力竭，引人潸然。凡下唐国有诗人曰：“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磅礴大气，犹如面前此画。

墨砚侍者端正姿态坐在案前，案上放着我画的《莲山图》，他手中起画，细细看了一遍，禁不住赞道：“浩然之作，不亏菡娘所笔。”我没作答，菡娘是我幼时的小字，不是亲近之人没人能喊出这简简单单的“菡娘”两字。其余的神仙侍者，不过面上恭恭敬敬喊我一句：“采薇仙君”，心里怕是没有我采薇仙君的脸面。

“不过闲来之作，墨砚喜欢就拿去吧。”我摆了摆手，在案边坐下。

“不能，《莲山图》在清远居才有韵骨。拿回我的瑾玉阁怕是枉费了那翻风流。”墨砚抿着嘴笑，低头跟我扯文腔。

我没好气的道：“墨砚侍者可是陛下身边的掌墨，是红人。只怕是我的《莲山图》脏污了侍者您。”

墨砚还是无声的笑，只不过这次笑的神情更放肆了些：“哪里，采薇可是陛下亲封的仙君，那是我等比上的呢？”我撇了撇嘴，心里鄙夷了墨砚的炫耀的小人样：怕是没个仙君比得上我这般落魄了，居所在偏僻的莲山，离天宫相隔十万八千里，一个侍者都能来这抖威风。

我正思索着如何打发走墨砚这个烦人精时，墨砚突然理了理衣冠，端正了姿态，眯了眯眼，却刻意压低声音对我说：“天庭近日异常，恐宫中有巨变。”

我心里一惊，面上也只皱了皱眉，看来墨砚不是来闲谈的，真实目的怕是告诉我宫中近况，我故作沉稳道：“这异常是如何异常？”

“我却也不知，只觉巡士比以往更多了，出入宫庭也有特地查访官侍信物。”墨砚细细回想一遍，但只怕他也说不上来。大抵这宫中这事端不小，玉帝这老头在暗暗谋划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他腰间别的铜佩，上头刻着墨砚侍者许柏。宫役宫婢用木佩，尚宫侍者用铜佩，王臣仙君用玉佩。又因为不同地位木、铜、玉，也分为了不同花纹质地。我使用的玉佩自然是上好的，但在旁人看来，这麒麟纹玉佩怕是连墨砚侍者的象纹铜佩也比不上。

宫变两字虽是骇人听闻，但是玉帝虽疑心颇重，与反叛无关之人，即便玉帝对他可能有疑心，也不一定会被连累。现在玉帝也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了。想来也应该是祸不及我，一个无势仙君，我何必去思虑这些莫须有的烦恼琐事。但是墨砚一句话，却令我大吃一惊。

他说：“这次宫中巨变恐怕与你有关，”我正想追问，他却顺着快速把接下来的话说了：“恐怕陛下不日会召你入宫。”

送走了墨砚，我心里极不安稳，若说平时陛下召我入宫，还能幻想是不是有差事或是赏赐。但是眼下关头，哪个仙官不是夹着尾巴做神仙？此刻传召怕是这祸事要烧到自己头上了。

我心里好不宁静，搬了张藤椅坐在院子里，慢慢想起万年前的那场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