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所谓忠奸（二）

　　“大胆逆贼！竟敢对皇上有不臣之心。表哥， 这样的人，我们宸王府留不得！”梅傲雪推门而入，指着顾罹厉声呵斥：“你这个贱婢，身为罪臣之女仍不悔改，还说出这样以下犯上的话来。你不怕殃及王府，不怕连累了表哥吗？”

　　顾罹也不理一旁柳眉倒竖的梅傲雪，只向着席君黎道：“属下今日既然坦白，就已想好了要承担的后果。生死去留，全凭主子做主。”

　　梅傲雪眼角一飞，心中得意的紧。无比庆幸自己来对了时候，听到这出好戏。这罪臣之女意图谋反的帽子一扣上，定是杀头的大罪，正好借国法料理了这个狐媚坯子。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表哥竟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道：“左右你伤还未好全，先回去修养着。此事，容本王再想想。”

　　“诺。属下告退。”听人这样说，顾罹也是吃惊，一时摸不准对方的意思，只得先行离开。

　　身后，梅傲雪又恢复了娇滴滴的小女儿模样，贴在席君黎身侧道：“表哥~这样的人可留不得……您再好好想想嘛。”

　　“今日新到的龙井不错，表妹也尝尝可还能入口？”席君黎一笑，也不接话，兀自转了话题。

　　梅傲雪也是识趣，见人不愿多言，还是压下心中愤愤，顺着对方闲聊几句便离开了。

　　傍晚，清心院内。

　　席君黎抚摸着怀中一把琵琶若有所思，白日里女子的话犹在耳畔，虽只寥寥数言却令他没来由的心悸。

　　罪臣之女么？她所仇视的当今天子是他的父皇，所要对抗的就是整个朝堂。其实，自己倾尽一生所仇视的，又何尝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君王？

　　“母妃……儿臣知道你当年是为奸人所害。可下旨赐死的，终究是您的夫君，我的父皇。”长呼出一口气，席君黎合上双目：“儿臣，焉能不恨……”

　　同一时间，梅傲雪传唤了一个洒扫的婢女，递了二十两银子过去道：“你帮本小姐散播一个消息出去，就说新来的影臣言行失当惹怒了王爷，失了表哥的欢心。让府里的下人们揣摩了王爷的心意，小心当差。”

　　“诺，诺。奴婢这就去办。”那婢女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即刻便直了双眼，喜滋滋的领命去了。

　　次日，果然议论四起。

　　顾罹只在客房门口转转，就见路过的婢女小厮对自己指指点点，不住地窃窃私语。她屏息凝神，仔细听了听才知晓原委。

　　昨日在场之人甚少，除了她和柳逸，便只有主子和梅傲雪。不想风言风语传的倒快，今日便有了满府的议论。

　　正想着，一小婢女端着几个窝窝头走来，直接把碗塞到顾罹手中道：“这是你今日的吃食。”

　　顾罹面色如常，还是向对方道了声谢。只是心中暗笑，权贵之处拜高踩低之事常有，果然冷清如宸王府也不能免俗。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影臣虽不是主子，但地位也在你们之上。这样的吃食也敢端来？还不快滚下去领罚！”柳痕从门前经过，正好看到这一幕，登时便皱起了眉头。

　　“这儿没什么事，你下去吧。”顾罹挥手让那遭到训斥的婢女离开，对着柳痕一笑：“我真的没什么，别生气啦。她们以为这样是苛待了我，其实和在暗影阁的日子相比可差远了。那时候每天都在训练，有吃食就很不错了。”

　　“所以啊，不管是谁命她这样做，那人的目的却是没有达到的。”

　　柳痕听她这样说，面色才缓和了些：“我在外头听到不少流言，说你言行失当，惹恼了主子。是真的吗？”

　　顾罹正要回答，就被一把脆亮的声音打断。与柳痕一同寻声看去，来者正是梅傲雪的贴身婢女——黛烟。

　　“顾姑娘，奴婢是梅香堂的婢女黛烟。我家小姐请您去梅香堂一叙。”黛烟微微福身道。

　　“你瞧。是真是假还有什么意义？有这么个信儿传出来，就够大家闹一场了。”顾罹思索片刻道：“最近事多耽搁了。那桌子想必早就制好了，你若得空便帮我送去清心院给主子换上，用起来也方便些。”

　　柳痕还是放心不下的样子，却也只能看着人离开，小声嘱咐：“我这就去，你万事小心啊。”

　　一路跟着黛烟来到梅香堂，顾罹见着梅傲雪便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梅小姐万福。”

　　她知道这流言突现定是梅傲雪的手笔，也是打心眼里不愿和这位小姐相处。但毕竟自己身份卑微，言行受限，只得处处小心周全。

　　“起来吧。赐座。”梅傲雪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顺从明礼，却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只得另寻时机刁难。

　　“顾姑娘，这宸王府可还住得习惯？我听说，暗影阁的影臣从不睡床榻……你要是有什么特别的需求，都可以和我说。”梅傲雪身着一袭玫粉色纱衣，捏了玉轮在面上滚着。

　　“属下身为影臣，自是来为主子效力的，衣食住行皆是其次。无需在意。”顾罹想起训练之时睡的铁链，与如今的床榻一比，不禁失笑。

　　梅傲雪眨眨眼，又道：“说到吃食，我听下人们说，小厨房不知给你送了什么去，似乎还惹恼了柳侍卫。”

　　“没有的事，她们送来的就是些平常的粗粮。柳侍卫是为旁的事情不快。”

　　作势将玉轮往桌上重重一搁，梅傲雪想黛烟使了个眼色道：“粗粮？这可怎么行！黛烟你快去小厨房瞧瞧，看看他们是怎么做事的。平白屈了顾姑娘。”

　　后者当即会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站在原地。

　　“还站着做什么，快去啊。”梅傲雪又催促道。

　　“奴婢晨起同小厨房的姐妹闲话，得知她们并非有意怠慢顾姑娘。是……是不知该以什么分例给姑娘。”

　　“嗯？此话怎讲？”

　　“小厨房那边想着，顾姑娘是王爷的影臣不错，却与王爷有过肌肤之亲。虽然没有名分，但也不是寻常下属。奴婢愚钝，也有同样的疑惑。”黛烟一番话背书一样的讲了出来，偏偏脸上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神情，故意躲着顾罹的眼睛。

　　梅傲雪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坐正了身子问顾罹：“哎呀！你们说的倒也是。顾姑娘与王爷同床共枕，事后却既没有封赏，也没有名分……黛烟你说，这该是什么身份？”

　　“影臣不是奴婢，自然不能算作侍寝婢女。依奴婢看，姑娘这应该算是家妓。”

　　顾罹本静静坐着看这主仆二人做戏，可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被人说做娼妓，饶是她也无法全然忍下，心念一动便有了对策。

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家共勉。